顾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还会再次见到对方。
见到那个常在梦中，像是诅咒一样缠绕着自己的人。
她原本以为只要把目所能及的所有，所有关于对方的一切全部毁干净了，就能欺骗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一场顾玥根本不敢奢求的梦：根本不存在什么国师，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她。
——这只是一个名叫顾玥的流浪儿的一次幻想，一次深深沉沦于其中的梦。
当把国师的一切全部掩埋，甚至是把这个称呼列为禁忌后，顾玥看着眼前这个崭新的世界，居然真的在某一瞬间达到了诡异的平静，但是很快，便被更加强烈的不甘和悲伤所代替。
——忘不掉。
怎么可能忘的掉？
对方出现在梦里，出现在光线破碎四溢于地面的阴影里，出现在顾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梦里有她，风里有她，恍惚间也有她……
这怎么可能忘得掉？
顾玥骗过自己，企图忘记一切，但在失败后，她平静地接受了一个事实：她忘不掉的。
从一开始的悲伤，到后来的怨恨，再到如今的平静。
思念会沉淀，但不会消失，在它变得越来越浓的同时，顾玥也会被时间推搡着走得越来越远，她会恐惧衰老，引以为傲的容貌和才智逐渐消失，最后抱着遗憾，长眠于尘土之中。
或许她会在死前，在一个宁静的夜，点上蜡烛，让房间内充满暖洋洋的橘光，然后把关于国师的点点滴滴，包括她们如同梦境般的前世，心态平和地用笔一字一句写下来，放入一个盒子里，作为一个陪葬品和她一同坠入再也无法醒来的梦中，落款是「爱与无望」
……
但是她再次见到了那个人。
真实存在的人。
即便隔着幕篱，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在梦里看了对方多少次，又临摹对方了多少次，她闭着眼睛都能把对方画出来。
那个人回来了……
喜悦如同潮水般涌入内心，但眨眼间便被更加浓重的怨恨和酸楚所吞没。
——她回来了。
她怎么还敢回来？？？
女帝不动声色地咬紧牙关，用力握紧双拳，却又在下一秒陡然松开。
她望向站在台上的白衣女子，对着身边的人淡淡开口：“就是她了。”
就是她了，新的国师。
太监一愣，对着场地大声说道：
“皇上有旨！国师已经被钦定了——”
周围的人哗然，小声嘀咕了片刻，目光聚焦于缓步走向场地的女帝身上。
人群让开道路，让女帝畅通无阻地一路向前。
（*十七在人群中握紧双拳）
女帝停下脚步，看向台上的白衣女子：“过来。”
唐玖看了看面板上显示的黑化值100的字样，犹豫片刻，缓步下台走了过去。
“怕什么？朕会吃了你吗？”
顾玥气笑了，蹙眉咳嗽了几声。
旁边的太监吓得连忙出声提醒：“陛下，保重龙体……”
顾玥摆摆手，重新看向唐玖：“朕要你当新的大宁国师，可有意见？”
唐玖摇头。
这幕篱上的面纱其实不厚，能从内看清外面的光景，外面看里面却看不清晰。
她看着眼前的女帝，怎么看怎么怪异。
——太苍白了。
顾玥的脸色并不好，带着疲惫和倦怠，原本应该 红 润 性 感 的嘴唇如今也透着不健康的白，让人莫名想到一个成语——「命不久矣」
唐玖被这成语吓了一跳，连带着升起股迷茫。
原剧情线，顾玥现在可健康着呢，哪会有现在这种弱不禁风的模样？
唐玖想，这是无法推卸的责任，这是她造成的。
愧疚感、
唐玖张嘴，刚想说话，就见女帝偏头，朝身边的太监淡淡开口：“给新国师准备一下住所。”
顾玥顿了顿：“就长月宫吧。”
“嗻……只是陛下，国师大人这幕篱……”
“……她喜欢戴就戴着吧。”
语罢，顾玥就像是不想和唐玖说话一样，转头就走。
唐玖愣了愣，迈开步伐想去追，一名太监便拦住了去路，向她躬了躬身：“国师大人，那咱……也出发吧？”
唐玖沉默，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点了点头。
没事，都在皇宫，难不成还能见不了面吗？
***
长月宫，处于皇宫内，自然也是极其奢华的。
唐玖搬进来以后，也没有什么物质上的苦恼，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要和外面说一声，很快便会送进来。
唯一的苦恼……大概就是不能出去。
外面有门卫把守，一看见唐玖有想要出去的意图，便会晃晃手中的武器，闷声提醒唐玖回去。
就这样过去了一天、两天、三天……唐玖才反应过来：这就是软禁啊！
“0682……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等顾玥自己过来了呗。】
——的确只能这样了。
于是唐玖便开始耐心等待，这国师的称呼也是个空架子，没有人来教她术法，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练习术法的符纸，她只好每天看看书，在宫内散散步，甚至还无聊到开始学钓鱼，完完全全进入了养老般的生活。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天又一天，斗转星移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唐玖开始等不住了。
一个月了，她天天在这宫内溜达，都快数清楚哪块草皮上有几块石头了，顾玥居然一次也没有来，要不是那系统界面上还明晃晃挂着个【黑化值：100】的字样，唐玖都快以为对方把自己给忘了。
什么黑化值，假的吧？100的数值……顾玥都要把她吞食入腹了吧？还没来？什么情况？
哦，说起来……这黑化值也是奇怪，这一个月，也不是没降过，在某一时刻会突然往下掉到八九十，也有可能一下子降到三四十，但是毫无例外，很快又会重新涨回去，就和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这种情况经常出现，也不知道顾玥在想些什么。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唐玖面无表情地望了望四周，接着眼睛微微睁大，好像想到了什么主意。
——有了。
***
那个人回来了。
顾玥处理着一些政务，握着笔，心思却并不在那些铺开在桌面的纸张上面。
她很清楚，距离她把那个人送到长月宫，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也很清楚，自己在这一个月一次也没有选择去长月宫看看对方。
她不想见吗？不，她很想，甚至说，巴不得让对方永远在自己的视线内出现。
她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那个人。
面对一个把她整个世界带走，然后毫不留情离开的人。
——这八年可比流浪的十年要痛苦的多。
有人在顾玥脑海里说：别信她了，你得把她关起来，关在一个其他人再也看不到她的地方，让她只属于你一个人，满眼都是你才行，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应该用，你不是很熟练吗？让她也尝尝你这八年的滋味，你说过的，她骗你的话，你不会原谅她的。
也有人弱弱开口：可是她回来了啊，她其实也没骗你啊，是不是可以再信她一次？
没有心思再处理政务，顾玥看着外面染了夕阳的黄昏，叹了口气。
——去长月宫看看吧。
缓步前行抵达，长月宫的门卫恭敬低头，顾玥走了进去，看那天边的夕阳发了会呆，接着朝着唐玖卧室所在的位置走去。
对方现在会在干些什么呢？是在看书吗？还是在写字？或者是像她之前那样望着窗外的夕阳发着呆呢？
深吸一口气，顾玥缓缓推开了大门。
——可惜没有人在里面。
没有人……
身体无意义地微微颤抖，顾玥失魂落魄地进入，压抑、失望，让顾玥喘不过气，她猛地咳嗽了几声，好像要咳出血来，眼中开始翻涌起黑浪：
跑了！！！
又走了！！！
她就不应该心软！就不应该抱有什么幻想！就应该把对方囚禁起来，打断手脚，戳瞎双眼，对方变成什么样子都行，反正她又不会嫌弃对方……
她就应该……
“啊。”
她身后传来了一名女子淡漠的语气词——似乎是对她会出现在这里而感觉到意外。
顾玥瞳孔缩了缩，立刻转身，没有保留一丝一毫的力气，用力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没走，真的，还没走。
唐玖被那力气握得生疼，下意识蹙了蹙眉，但是没有反抗动弹。
顾玥平复了一下激烈跳动的心跳，看着那被自己握出红痕的洁白手腕，皱眉：“不痛？”
“……还好，有点。”唐玖老老实实回答，小心翼翼望着她：“这样能让你开心点吗？”
顾玥：……
她无语地松开手，重新看向国师大人：“去哪了？”
“哦，这个。”唐玖面无表情地将另一只手伸起来，亮出了拿着的草编小人，“我给你重新做了一个。”
好看多了。
顾玥沉默没说话。
“呃……顾玥。”唐玖面无表情望她，“我们不生气了好不好？”
真不会哄人。
哪有说不生气就不生气的？
顾玥缓缓靠近对方，来了一次到目前为止与对方最为贴近的交流。
——两张脸都快亲上了。
顾玥鼻息吹拂在唐玖脸上：“国师大人，你哄小孩啊？”
唐玖犹豫片刻，似乎是在认真思索，接着看向她的眼睛，试探性地点了点头。
顾玥：……
顾玥气极反笑。
她看得出来，对方居然是认真的，不是在拿她寻开心。
唐玖会在觉得自己做错事的时候变得很乖，可是这种乖，看多了……
可爱，但是更多的感觉是欠。
——顾玥越看越感觉欠收拾……
如此想着，顾玥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对方的脸蛋。
唐玖愣了愣，面无表情看着她，目光略带迷茫，但是可能是由于心虚的原因，居然没有反抗，任由她捏着。
顾玥挑眉，感觉颇为有趣，于是又伸出一只手，双手各捏一边，不断蹂躏着。
十多秒后……
“……唔…唔……”国师大人终于挡不住了，双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腕，企图让对方松手。
“嗤、”
女帝饶有兴趣松开手，心情好了许多。
——生气的毛茸茸被顺毛了。
她看着唐玖面无表情揉了揉自己脸部，然后试探性地看向自己，乖的像只小鸡仔，心里暗自发笑。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师傅这么可爱？
“朕先走了，下次再来。”
女帝拿走了对方手中的草编小人，朝她随口说道，然后擦肩而过，准备离开房间。
“顾玥。”
女帝脚步顿了顿：“嗯？”
“睡我这里吧。”
女帝回头，似笑非笑望她：“不怕我干什么？”
“……不怕。”
顾玥冷笑：“我觉得你应该怕，国师大人，我真是对你又爱又恨，你知道吗？我真想把你关起来，折磨你，让你体验一些不是人会干的事儿，你信吗？”
她是认真的。
她现在只是在控制着自己，只因为内心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她不要这么做。
但是唐玖也是认真的。
她思考片刻，看向顾玥：“很痛吗？”
顾玥挑了挑眉：“可能。”
“那你可以不生气吗？”
“可能。”
“……”
唐玖沉默。
0682忍不住说：【宿主，她这关起来可能不止痛啊……】
“？”
【她可能还会对你做点那种事。】
“什么？”
0682废话不多说，直接发了几段视频到了唐玖眼前。
那些赤果的人被绑在各种机械上，齿间是难以言喻的低吟，她们大多神情痛苦，但也不妨会有……
唐玖世界观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看不下去了，连忙招呼0682：“关掉。”
【得。】
关掉了，但那些画面依旧在唐玖脑海里挥之不去。
……应该痛的，那不是上厕所的地方吗？而且还是两个？
稍微有点害怕，唐玖略带迷茫，询问0682：“假如…假如谈恋爱，也会做这种事？”
她知道如何交配，但还没见过这样的。
【……】
0682的声音出奇的耐心：
【宿主，不是的。正常情侣不会脑子里想着把自己伴侣腿脚打断关起来啪，这是不正常的。】
“……”
“我也没奢求过会有人喜欢。”唐玖轻声告诉0682。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似乎喜欢她的人，如果对方真的喜欢这样，那她是不是也应该迁就满足对方呢？
唐玖和系统的对话是在脑海中，这在顾玥的眼里便成了拒绝的沉默，她站了一会，接着冷哼一声，转身想走。
唐玖的声音恰巧传来：“可以的。”
顾玥愣了愣，回头意外望向她，和那双认真的眼眸对视。
唐玖想：
她在以前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痛了，也不差这一次。
顾玥沉默了一会，接着继续迈开步伐，在消失在大门的前一秒，终于开了口，传了句轻飘飘的话到了唐玖的耳中：
“我今天睡你这。”
我，而并非朕。
……这算不算是一种退让呢？
你好！我能把你抱走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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