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种变化还真适合她呢……
…而且，她会不会已经将整个图书馆里的书都读遍了啊？
“话说回来了，那希伦斯同学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啊，说起来还真是有……”
那希伦斯伸手从裤带里掏出了兰瑟老师给的纸条，将其递给了杰希卡：
“…我在找这些书，据说图书馆有，杰希卡你知道吗？”
“德拉科威尔的《基础炼金术的可行性与逆向形成原理》、埃尔里克和玛斯堂的《直至真理：核心系炼金》、还有梅林的几篇……嗯，这些图书馆里确实有，我想我前几天在整理的时候还看到过，不过这些不是课本所以不按使用年级来摆放，你直接去找说不定真的找不到。”
“啊啊，太好了，多亏有了你啊，杰希卡。一想到我可能会与那可怕的低分再度相逢我就浑身汗毛直立，这些复习材料对我来说现在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
那希伦斯苦笑着松了口气，挠了挠后脑勺。
“这些是谁推荐给你的吗？”
“嗯，是兰瑟老师，感觉不至少借来看看就有些对不起他这么为我费心。”
“啊，兰瑟老师啊，我也受过他的不少照顾。”
杰希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如果是炼金术课的话，埃尔里克和玛斯堂的论文很有参考价值，其中对等价交换的探讨有助于读者对这方面的理解，只不过要留意区分哪些内容适合搭配教科书，如果时间不够了可以先读这篇。至于其它的几篇，介于阅读难度和篇幅长度来考虑，我觉得可以往后放。”
面对这些光看标题就让人脱力的论文和参考书，杰希卡反而表现得十分沉着，把每一项的长处和短处都给那希伦斯列举了出来。结果，当她抵达页底时，抬头才发现那希伦斯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杰希卡…你莫非、把这些都读过了？！”
“啊……不、不是啦，也不是都读过的。”
杰希卡连忙为自己辩解：
“有些只是简单地翻了翻而已，没有刻意去往深处读。我记性比较好，所以这也只是……”
“虽然这么问你可能有些失礼，但你该不会……”
那希伦斯深呼吸了一口：
“…将这整个图书馆里的书都读过了吧？”
“哪、哪里！那是不可能的吧！”
杰希卡奋力摇头，不过这也确实不能怪那希伦斯。当你随便列举出整个图书馆里的个别几本藏书，却得到一个很模范的回答时，你也会这么想。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那希伦斯得知，因为和同学无法正常相处的缘故，杰希卡的老师都破例允许她只维持最低出席，则测试和考试的时候露面就行了。其余的时间，杰希卡都在图书馆里自习。因为她本身聪慧，身旁又有如此丰富的资源，再加上此处学生基本上无人问津，她便经常在书架和自习桌之间来回，久而久之各方面的书籍都有所接触。
“太厉害了！简直是……模范学生中的模范学生啊！”
那希伦斯不禁感叹道。
“哪里…过奖了，我只是…………”
杰希卡脸红着低下了头，看来她还是十分不擅长应对他人的夸奖：
“…对了，如果那希伦斯同学要复习的话，那还是尽早开始比较好。我们现在就去找书吧。”
“嗯，好的。”
虽然和杰希卡这么交谈很愉快，但那希伦斯毕竟还是知道自己的优先事项的。两人开始一前一后地穿梭在了书架之间，由杰希卡带头，那希伦斯则完全放弃了以自己的方向感识别所在位置，将带领权全部交给了她。
“到了，就是这里没错。”
在走了不知多久后，杰希卡说道，并停了下来。
眼前的书架和周围的别的没有任何区别，那希伦斯十分好奇杰希卡到底是如何分辨出哪个是哪个的，还是说她只是在随便猜？这个念头在闪过的那一瞬间便被打消了，因为杰希卡已经从架上众多的书中抽出了一本，并将其递了过来。
“给，这是梅林的。埃尔里克和玛斯堂的应该也在这里，请等一下……啊，找到了。”
或许是久而久之熟能生巧吧，但杰希卡搜查书籍的能力绝对是图书管理员中的上上等。很快地，那希伦斯手中便堆满了清单上列出的书籍，其中还有几本是杰希卡随手推荐的，他出于礼貌便接了下来。
两人然后来到了前台办理借书手续。圣·乔治学校里有着很多可供学生使用的资源，只要登记身份信息便可使用。据杰希卡所言，因为学生基本上不来这里，她便将借出书籍的登记本收了起来。
“请等一下，我马上就找来！”
说罢，她走进了拐角处的里屋中，留下那希伦斯一人在前台等着。
仔细看看，这里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水杯和饭盒摆在一起，读过的书和未读完的书都被贴上了标记规规矩矩地堆成两摞，椅背上破旧不堪的校服外套整齐地挂着，可以看出使用这里的人一定很细心。
“……嗯？”
这时，那希伦斯的目光无意之间扫到了什么。他伸手将其从桌角拾起，只见是一张镶在简陋的相框中的照片。照片中有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一头棕灰色的头发，最多不过三十岁，正手捧着一本书朝着镜头温柔地微笑着。
…他是谁？
那希伦斯不禁纳闷起来。如果说这里是杰希卡的工作台，那么摆放的东西也理应和她有关系才对…难道说是什么偶像吗？现在的女孩子，好像都有追星的爱好吧？可不管怎样，这个人到底是谁？
就当他在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杰希卡从里屋中走了出来：
“找到了，这下可以借书了…哎，那希伦斯同学？”
“……啊、抱歉，刚才在想事情。”
“想事情？…啊，那个……”
杰希卡这时注意到了那希伦斯手中的照片，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呃，对不起，我只是好奇就拿来看看。”
那希伦斯意识到自己可能在无意之中侵犯了对方的隐私，连忙道歉。然而，杰希卡却只是眨了眨眼睛后，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那希伦斯同学，只不过是一张照片而已。”
“是吗…那个，照片中的这个人是？”
少年虽然很清楚自己有些唐突，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想弄清楚：这个人是谁？他和杰希卡是什么关系？是朋友吗？还是说是哥哥？是偶像？又或者，是恋人之类的，需要委婉一点说出口的关系…
“是我的父亲。”
…啊对，比如说父亲之类的……哎？
“父、父亲？也就是说是你的爸爸？”
那希伦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杰希卡，又看了看照片……
“怎么说呢…你的父亲看起来，很年轻啊，甚至有点太年轻了呢。”
“啊，是、是这样的吗……”
杰希卡尴尬地笑了笑，她这样的反应给人一种有隐情的感觉，但那希伦斯选择就此将话题放下。刨根问底并不适用于一切场合。
随后，那希伦斯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和杰希卡又多闲聊了几句。当少女总算看上去情绪不那么低落了时，下课铃声却像是在宣告少年复习计划已经泡汤的那样响了起来。
“真是对不起！！！”
最先意识到这点的是杰希卡：
“都是我在那里一个人自言自语……真对不起！我不是想要故意浪费那希伦斯同学的时间的！让那希伦斯同学浪费了整整一节课真是抱歉！！”
“啊啊…都说了没关系的啦，而且就那么一会儿我大概也看不进书本里的任何东西，所以别那么自责啦。”
…但结果，看来最为此感到头疼的还不是那希伦斯自己。
“不过，我这一节课也不算是浪费了啊。听到那么美妙的歌声还是头一次，而且说实在了，要我拿两节课、三节课的时间去换我也心甘情愿。”
那希伦斯笑道，这意料之外的发现结果成为了他今天来到这里最大的收获：
“…而且我还很高兴，因为能和你一起笑的感觉真的很好。”
“哎、哎哎…！”
“之前塞巴斯顿学长指出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如今你和一年前我们初次见面时真的有很大的不同，尤其是你变得更爱笑了，而这点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真、真的吗…那种事……”
“嗯，是真的哦，而且说实话，我自己也感到十分高兴，尤其是这个学期。总觉得，那个名为杰希卡的女孩子已经不再陌生，而且每一天我都能更加了解她，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也有在缩短。然而，这种缩短的距离也是我单方面在向前进所造成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
…不知是不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那希伦斯停顿了一下，然后他抬起了头：
“…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和你真正地成为朋友。”
“成为……朋友…”
“听起来像是什么富有哲学意味的命题，但其实出人意料地简单哦…就和我当时在旅馆里说的那样，我希望你能省略掉‘同学’二字来叫我，可以吗？”
…一同跨出一步的邀请。
少女会接受吗？这是少年此时最为紧张的一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这对于对方来说是怎样高的一个台阶。即便朋友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关系，但两人能否跨越心灵之间犹如冰墙一般的存在，都要看这里的答复……
“…那……”
杰希卡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口，以更小的声音继续说道：
“…那希伦、…斯……”
…并紧闭双眼。
看到这一幕的人估计会不禁心想：去掉两字比加上两字难道更难吗？可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当少女重新睁开眼睛时，两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做到了呢。”
“嗯，是啊，好好地做到了呐。”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以后这么叫，也可以吗？”
“当然，多少次都可以，而且不如说如果你不这么叫我我会生气哦。”
那希伦斯说道，朝杰希卡伸出了手：
“…今后也一样，请你多多指教了，杰希卡。”
“好的…那希伦斯，这边也是，承蒙照顾了。”
当两人的手紧紧握住时，杰希卡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露出了…十分特别的微笑。
——那是宛如山林里的溪流般清澈而纯洁的，无邪的笑容。
下午三点半，迪克森体育馆……
现在的这个时间点，最后的一节课已经结束了，而还留在教学楼范围内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是参加体育活动项目的。圣·乔治为了方便学生进行锻炼，开设了多个体育馆以及一个游泳馆，光是被这些设施占去的校园面积就有百分之三十之多。
在这些体育馆之中，迪克森是最大的一个，而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塞巴斯顿会选择在这里集合。
“虽然确实是这个季节，但老天爷也真是的…用不着毫无预兆地开始下封山大雪吧？”
那希伦斯咂舌抱怨道，抬头朝体育馆的天窗看去，只不过外面已经一片乳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午间的时候，早上还放晴的天空突然被乌云笼罩了，而只经过眨眼的功夫鹅毛大雪就开始下了起来，下午放学时整个操场已经陷入了不能使用的状态。因此，许多体育项目都被迫取消，但学生会会长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借来了迪克森体育馆的使用权，改为在这里练习。
“如此大的雪也久违了……啊，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乡。”
威廉笑了笑，说道。
“虽然在室内比较舒服，但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下雪呢……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到外面进行训练，顺便玩一玩啊。”
换上了运动服的克莱尔看起来比往日还要有精力，谁也不会猜到她一个多月前还不省人事。
“那怎么可以？如果胡来的话，再发生点什么事我们可受不了了……克莱尔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啊。”
那希伦斯叹了口气说道。
“哎呀哎呀，想不到那希伦斯居然还在操这种心、将我们堂堂御史团的队长大人当成病人了吗？”
“喂、威廉，你这话说的…虽然不能否定，但说得至少委婉一点会要你的命吗？”
“呵呵，总之先谢谢你的操心，那希伦斯，但我现在已经是绝佳状态了。一个月的恢复时间对我来说可以克服任何疾病带来的后遗症，所以就请别担心我了。”
克莱尔笑了笑说道，开始做热身的伸展运动。
一个多月以前，她从不明原因造成的昏迷中醒了过来。在那之后格雷瓦医生虽然劝告她要多留意身体，但塞巴斯顿却率先提出要将克莱尔和威廉也一起编入赫勒斯先生的训练课程中。起初威廉对此表示反对，一是因为他在是学生会成员的同时也是蔚蓝诗谣的一份子，所以身份上多少有些不妥，二是他也有些担心克莱尔的身体状况，但凡是认识塞巴斯顿的人都会知道他不会接受“不”作为答复。经过多番商讨后，再加上克莱尔主动站出来表示她对此也很感兴趣，威廉终于同意加入训练。由此一来，学生会的全体成员都成为了“赫勒斯特训班”的学生。
…当然，这里说到的“全体成员”也包括此时正一个人在一旁做仰卧起坐的珀尔。
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保持着极其低调的节奏，除非必要时不会和学生会里的任何人搭话，就算出席也只出席这样的训练。然而，就是因为他刻意维持的这种低调，他此时显得格外起眼…
“……喂，珀尔他…他怎么了？”
克莱尔这时低声向两人问道：
“他不是被招进来的新成员吗？为什么他好像是在刻意避开我们呢？是不是我不小心冒犯他了？”
“啊……谁知道呢？有些人生来就长着一副像是别人欠了他十块的脸，但珀尔同学的案例…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恐怕还得要请教那希伦斯啊。”
威廉很巧妙地将话题和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希伦斯身上。
若要用俗话来讲，他就是个“卖队友”的专家。
“唔…该怎么说好啊，虽然的确和我脱不开关系，但他会这样也只是因为个误会而已，而且这种状况也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冒然行动估计只会碰一鼻子灰，所以既然他觉得一个人比较好，那么就让他一个人待着吧。”
那希伦斯说道。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刻薄了，但事实就是如此。珀尔本质不坏，这是凡是跟他真正接触过的人都会同意的一件事，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去维持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象。
一个多月，他和那希伦斯之间发生的摩擦导致了两人在那之后便没有做过任何交谈，那希伦斯故不知道珀尔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如何去解释好。他于是选择了不去管，本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理，任由事态自己发展。
“这样可不行啊。”
然而，克莱尔却对这样的观点抛去了否定之词：
“珀尔不也是我们学生会的一员了吗？这样的话，他就名正言顺地是我们的同伴，而同伴之间不应该抛弃或孤立任何人。如果有摩擦、有误会的话，两个人都该好好谈一下，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肯定能和好的。”
“啊啊，虽然我不能完全同意克莱尔的话，但我必须承认其中有一定的道理。”
威廉这时也点头同意道：
“既然是同伴，那么就是站在同一边的人，是不应该就这么放弃的。而且就我个人来看，你和珀尔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解，只是你们两个谁都不愿意先做出行动。”
“……等等，怎么变得好像是你们在对我进行说教了？”
“没人在对你说教，那希伦斯，我们只是将你因自身偏见而没法看到的另一个角度陈述给你而已。”
威廉说罢，拍了拍那希伦斯的肩膀：
“要怎么做，还得看你自己。”
那希伦斯转头看向从刚才开始便一直自顾自地做着热身的珀尔，抿了抿嘴唇，深呼吸了一口，向前走去。
——我在干什么啊？
——真的、…跟个笨蛋一样，好尴尬。
他一边用无意义的抱怨引开自己的注意力，一边继续向前走着，直到与自己发生摩擦的家伙就在眼前。
“……稍稍打扰一下可以吗？”
“……………………。”
珀尔完成了正在做的仰卧起坐后停了下来，双手支撑身体，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现在很忙。”
“我想和你稍微谈谈。”
“…………没听到吗？我说我现在很忙。”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向你道歉，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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