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 Talk~
“…我回来了。”
房门像往常那样嘎吱嘎吱地打开了,迎面扑来的是房间内相较干燥且温暖的空气。
少女将身后的门关好,放下了手中沉甸甸的袋子,开始解开严实的大衣。冻僵了的手指操作起来稍微有些不灵活,解起扣子来比平时要困难,但她却并不在意这点……
…倒不如说,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思考别的东西上。
——那两个人、究竟是……
先前在街角小巷里的遭遇让她心神未宁,但好在少女并没有受伤,只是稍稍受了点惊吓罢了。更令她耿耿为怀的是前来搭救的两名青年。被不良少年盯上的事先不谈,光是想到那两人,少女就感到有些不安。
…而且,那种魔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三个人就不见踪影了,而要将此以单单一句“不用担心,他们没事”带过岂不有些荒唐?对于这点,少女有些难以介怀。
——不过,他们也不像是坏人。
不能否定的是,自己是多亏了他们两人才能平安无事的。如果单凭自己主观上的感觉而去怀疑他们,那自己不就太过分了?
……那两人…结果到最后也没来得及问他们的名字呢。
毫无预兆地出现,而离开也是急匆匆的。只不过,金发的青年在潇洒地离开前,还撇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们还会见面的,所以在那之前请继续安心地活着吧。”
如果说耐人寻味这个成语是在形容特定的什么,那肯定就是这句话了……
少女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东西暂时抛到脑后去。
既然回到家了,那就意味着还有任务需要自己去完成。毕竟,自己出去买菜是有原因的,而再不开始做菜晚饭时间就真的要推迟到离谱的时间点了。
…如果不能及时做好晚饭,父亲大人会失望吧?
想到这里,少女有了干劲。她抓起了袋子,在黑乎乎的房间里摸索着前进,甚怕自己不小心碰倒了什么。
——说起来,父亲大人也不用这么节省吧?点几盏油灯或蜡烛也是可以的啊……
因为在这里生活了些许时日了,少女就算自己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体也已经对房间内的构造有了认知,即便没有光也可以凭肌肉的记忆来分辨距离。她很快便在黑暗中摸到了架子上的蜡烛和火柴,随着轻轻一划,微热的光芒便重新带回了视野。
“父亲大人…你在哪里?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
…是出去了吗?可他基本上从来都不会无故出门,而先前也没有听他提过任何有关于今天要离开家里的事。
少女一边纳闷,一边举着烛台,朝起居室兼客厅的方向走去。在考虑是否外出之前,应当先在家里四处找一下。
“……………………。”
…黑暗里,好像有什么动静。
少女将烛台举得更高了一些,试图让光亮尽可能地覆盖多一点区域。黑暗的力量是可怕的,人们即便在自己的家里也能被其将恐惧灌入心中。少女咽了一下口水,继续一点一点往前走。
办公桌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凌乱,到处都是写着自己不懂的语言的文件和书籍。当烛光向上照去时,文件堆里传来了古怪的声音。
“唔…啊…………”
那听起来就像是谁的呻吟声。少女拿着烛台凑近了些,发现趴在文件和书籍的小山里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大人。
“父、父亲大人!没事吧?振作点!”
少女连忙喊道。男人的脸色十分苍白,眉关紧皱,棕灰色的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看上去很是虚弱。
“唔……嗯…………”
男人以微弱的声音答道。他的意识仍然清醒,能够对周遭的事物做出反应,但身体显然因某种原因而显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怎么…回来了吗…………嗯、晚饭吃什么呢?”
“现在不是说那种事情的时候吧!父亲大人,到底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哎呀,没关系的…大概是这几天有点太胡来了吧……”
男人一边说道,一边一点一点强迫着自己坐起来,如此的样子显得颇为狼狈。少女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千万别勉强自己。来,我扶您上床休息。”
少女说道。男人露出了想说些什么的表情,但在思考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少女的提议。
听男人解释,他似乎是因为连续数日的熬夜通宵而使体力透支,最后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整个人也因此倒下。
如果是这样,那最好的休整方式就是躺下休息。这时候的人体是最虚弱的时候,不论是免疫力还是消化力都只有平时的几分之一,如果处理不好就会变成大病。但从实际情况上来看,男人已经需要被作为病人来对待了。
于是,晚饭只有简单的稀粥。清淡的食物对被削弱了的肠胃有好处,但整顿饭一点荤食也没有,就连粥里也只有一点点的盐来调味,不得不说有点单调、难以下咽。
“嗯……如果有点咸菜什么的就好了。”
“父亲大人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是在确保食物的美味前先确保你身体不会垮掉吧。”
“啊哈哈…也是呐……”
男人苦笑着卧在床上,一口一口喝着少女喂上来的粥。
“…为什么会突然就倒下了呢?父亲大人今天下午不还挺精神的吗?”
“…………谁知道呢,这大概是我的身体在向我发出抗议吧…………没什么可担心的。”
从刚才开始,男人就一直重复着‘不用担心’之类的话。他那个样子很显然是在勉强自己,而试图以过度劳累为借口敷衍过去只会让人更怀疑。
“父亲大人,如果身体还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赶快说出来啊…否则的话,谁知道接下来还会恶化到什么地步。”
“嗯……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会那么做的。”
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今天出去买菜用的时间比往常要多啊,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菜市场那边人有些多而已。”
少女迟疑了一下,答道。
她并不打算提及自己在小巷里的遭遇。看到男人现在这个模样,她不想让他再为自己多操心,而被不良少年包围的这件事本身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也是前来搭救的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好心人……
…但要提及他们,肯定就要牵扯到一些会让男人操心的细节。少女于是摇了摇头,将勺子上的粥吹凉,喂给了男人。
“是吗…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如果你再晚点回来,恐怕我就要出去找你了…哈哈……”
“以父亲大人现在的这种状态哪里都别想去……看来,我果然还是该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
少女叹了口气,说道。她很清楚男人的性格,知道如果他一旦做出了决定那就会做到底,所以在这点上她不敢随便怠慢。
“不管怎么说,身体还是最要紧的……这几天请将工作放下,好好休息吧。”
“……那样可不行啊,我已经很接近一个突破口了。”
“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研究,但父亲大人不分日夜地工作是不行的,尤其是当身体已经变成这样了,接下来如果再不注意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请先将手头的工作放一下吧,至少等身体康复了再继续。”
“………………。”
男人停顿了一下。他疲惫的双眼空虚地看着天花板,像是在思考什么。稍过片刻后,他重新开了口:
“……如果代价仅仅是我的身体…。”
“嗯?父亲大人,你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我的自言自语罢了。”
男人缓缓松了口气:
“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成年人,自己的极限还是有概念的。”
“父亲大人…………”
“…时候也不早了……你买菜回来已经够累了,还要来照顾我…你自己休息去吧,比起我,你们年轻人的身体更为紧要。”
“请不要只在这种时候倚老卖老哦,父亲大人。”
少女无奈地苦笑道。她将餐具简单收拾了一下,向男人道了晚安:
“那我就睡去了。开水我放这边的桌子上了,如果有什么情况就叫我吧。”
“嗯,谢谢…………”
男人点了点头,从床上目送少女端着烛台的身影走进了里屋。大厅里恢复了黑暗,由此一来,他的思绪也从平淡安稳的日常中转了回来。
他脑海中想的,还是自己那放不下的研究工作。
“…如果代价仅仅是我的身体,那可真是便宜……拿去吧、只要是为了她,都拿去吧……”
…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根本不用去犹豫。
因为男人知道,自己这病症不是单纯的过度疲劳。虽然自己玩命似的工作也是导致其恶化的原因之一,但这点根本不足以使自己变得如此虚弱。
“在余下的沙粒落完之前,我是否能赎清……那份罪孽呢…………”
那是一个偶然的契机。
客观地来讲,引致其发生的因实在太过平凡了,任谁都只会觉得是必要元素的道路恰好在那个点上交叉了而已。但是,回过头来看,正因为那除了平凡之外怎样形容都不合适,才会让人不禁悲叹命运的剧本之无常与无情。
男人曾多次想过:如果那一天,我没有像往常那样行动,会怎样呢?
“如果”、“假如”、“若然”……不切实际的假设只是在空虚地构架另一个可能性,再怎么去思考、去后悔,也找不到能让自己在“这个”可能性当中安心的方法。
皇家直属教会总部·第七任总骑士长、连续三次获得勇气十字勋章、自从晋级以来未曾尝过败果、名副其实一骑当千般强大的剑术使和魔法使……
…如此一类的称呼,耳朵都听得要出茧了。
年纪轻轻,却声名显赫,不论是在上级还是下属中自己都颇有威望,是被认作为英雄一类的人物,被他人视为榜样。
来也匆匆、……出入战场就如饭后散步一般轻松。
只要是接到的命令,通常在御史团能够组织起来之前,他就已经带着自己编制的精英部队出动了。这并非是要抢功劳,而只是因为自己“可以”这么做,并被期望着会去这么做……
去也匆匆、……信奉速度至上者须做到其疾如风。
男人只是理所当然的强,而因为强大故有魅力,光是所到之处就能以名声对敌人进行威慑。
…他是不容反抗的存在,到来只是奉命赐予他人死亡而已。
他也是扑朔迷离的存在,战场上的他无从追迹。
于是,他得到了另外一个称号…一个他自己也觉得很相称的称号:
十字的死神。
这个光是听到就能将战栗打入人的心里的名号,加上他自身的实力,让他的体貌特征传遍了整片大陆。只要是行走于战场的将领,都会暗地里祈祷自己不会有一天倒霉地与他对峙。
…不过,这其中也有自信十足地前去挑战的人。
结果不用多说。他们中绝大多数的都只是能耍嘴皮功夫而已,而真正得到机会一决高下的人也只有在战后对自己的失败恼火叹气。
就是这样的人、以自身的荣光笼罩他人的人,在教会中亦有着不容小视的威望,却也没能逃过命运的摆弄。
那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向上级递交了例行的任务报告。
内容准确是什么,他已经忘了,但若要猜那也应该是将某处的地下团伙或非法组织起来的民兵铲除掉之类的吧。…总之,是自己的记忆决定没有必要去记住的杂音。
眼看离下班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但职业精神让他拒绝去偷懒。于是,在考虑了怎么最有效地利用时间后,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来到了教会的档案库中,准备为第二天的工作进行整理。
因为涉及的项目中有旧通缉犯的名字,为了方便调查能够顺利展开,一队之长自然需要带头起到组织作用。他来这里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将过去的档案调出,程度差不多和一个小学生在随堂测验的前一天翻出书本复习一样。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档案库的管理员那天正好要提前离开,而因为是总骑士长亲自驾到,便也很放心地将使用权交给了他,前提是库里的档案都必须在库里查阅,不能将任何文件带出去。
“这也只是为了方便管理和保密呢。”
男人如此想道,爽朗地答应了。
结果,从架子上翻出的资料比想象中的还多,但本着敬业的精神他还是一丝不苟地看完了。就当他准备将资料归架然后回家时,隔着架子传来的对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种资料这里不可能有的。只要是A级机密以上的档案,都需要经过特殊的许可才能浏览。”
“…也是。但真是让人头疼,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居然会因手头上的信息不足而放慢进展。”
…A级机密?
男人提高了警惕。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A级以上的机密是只有指挥级人士才能接触的最高级文件,其中涉及到的是教会认定为会对社会造成极大的破坏或影响的内容,从远古时期的魔导文献到近代的禁咒书,都是足以让知情人士闻虎色变的。
…普通成员去找那种东西做什么?
想到这里,他不禁更在意了。
“如果有了赛汀纪录,对天咏之乐章的系统我们也就能掌握十之八九了,其中对睢者和绝对能力的研究对接下来的环节是绝对必要的……”
“先别急。光是在这里懊恼也无济于事……改日找有浏览权的人通报一下,随便找个借口得到许可就可以了。”
“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吗?那可是最高机密的——等等……”
书架另一边突然安静了下来。
男人直觉性地察觉到了不妥,连忙将自己的气息隐蔽起来。
片刻过后……
“…大概只是我的错觉吧,还以为有什么别人在。”
“这个时间点还有人会在这种地方?…也罢,在外面还是别谈这种话题为妙,不然的话……”
‘哐轰——!!!’
一声巨响过后,档案架上的文献和资料全部被一股强劲的气浪吹飞,空中到处都是飞舞的纸张和尘埃。那显然是被某种魔法攻击造成的,若没有防备地站在那里肯定会被毫无保留地命中。
…但是,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数不清的文件和档案在地上。
“………………。”
片刻过后,从书架排的尽头走来了两个男人。他们身穿教会的制服,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
“……被逃掉了呐。”
“啊啊,还真是个…狡猾的狐狸呢。这下子变得更麻烦了,如果被传出去肯定会招来不必要的注意……”
“…没关系,那种事情你不必担心。”
其中一人蹲了下来,在文件里翻了一阵,从中翻出了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那上面印有照片和姓名,以及其它关于所有者的信息……那是男人的工作证。
“看来这位狐狸先生也挺有来头的啊……呵,比起麻烦,我倒是有种感觉……这或许、要变得更有意思了…………”
~Cross Talk: End~
没有闹钟的清晨,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醒了……
那希伦斯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朦胧的双眼。在从窗口照入的清晨阳光的催促下,模糊的意识开始一点一点恢复。
一如既往的景象、一如既往的自己的寝室,只是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而已。
然而,不同之处就是,原本只有自己一人睡的床上现在多了一人。虽然这让本来就不大的床显得更为拥挤了一些,但空间还是足够两人的。
…杰希卡·科恩维尔娇小的身躯正蜷缩在自己身旁。她穿着学校统一配发款式的睡衣,保持着均匀的呼吸,眼眸微闭,看来还未从梦境里返回。
——啊、对了。
…自己、…已经和这个女孩子,成为恋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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