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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园会的喧嚣-1

游园会的喧嚣-1

~Cross Talk~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回过村庄。

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我选择了谁也没有通知,直接从家里随便抓了些东西便赶到了山岭另一头的邻村。之前我在这里用当医生挣的钱买了一间小屋,一是因为附近的风景不错,二是可以像现在这样作为临时的藏身地点。

许久未感受到的压力在那天晚上重新返回,当我躺在床上时让我无法闭眼,压在我的胸口上使我喘不过气。

…我知道的,若让那些新教徒回去,我的身份肯定会暴露。

但当然,若要让我坐以待毙那是不可能的。

我向长老们写了一封信,为我突然的不辞而别表示歉意,并承诺会尽快回到村庄。信中我还附加了几句对新教徒的评论,而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

…煽动村里的人们,让他们采取极端的行动。

——一切都是为了更为重要的事项而做出的牺牲。

我如此告诫自己,同时也为自己不得不将那些无辜的村民拿来当做棋子一事而感到罪恶。

很快,新教徒被暴徒们抓起并虐杀的一事传到了这里。在听闻之后,我深深叹了口气……

…奇怪的是,心头的重负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减轻。

原因我也知道,但我选择了无视。那座村子已经难逃一劫的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

教会是绝对不会原谅侵犯他们权利的任何人。不论新教旧教,任何举着教会的十字旗的人都是教徒,而任何妄图迫害的都是异端分子。两个教派就是这样各自打着正义的旗帜,指责对方为‘恶’。

然而什么又是恶?什么又是善?

每个人去行动都是有理由和动机的。

这些理由与动机并非数字,没有三比四小却比二大的概念,所以我们无从衡量。

只有当我们愿意去相信它有多大时,它才有多大。

若对方所认定的数字与我们认定的不同,那对方必是错的。

…是的,我们并不是断言善恶的判官,我们只是在不断根据自己所信奉的原则和利益扭曲善恶的定义。

到头来唯一能平衡整个系统的,也就只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利己主义了。

…一边说着这种话一边要坚持自己意念的我,如此来看,真的很像一个伪君子。

正如佛教经典里的罗生之门的典故,若为了生存,即便‘恶’也是‘必要之恶’。

到头来,只有自己才能审核自己。

很快,正如我最初料到的,教会的排异军来到了村里。

那些都是受了教会正规军训练的精英师团,是为了向敌对方付诸暴力而存在的战争机器。毫无疑问,新教派没有别的意图,他们想要的只是将那里夷为平地以向旧教以及整个国家展示自己的实力。

说那是大屠杀也不为过,但从早上到晚上,哀嚎与悲鸣就从来没有停过。夜晚,漆黑的天空被火光照亮,人肉烧焦的味道参杂着血腥味弥漫在空中,简直令人作呕。

我保持着距离,从远处的山岗上看着这一切。

…没有任何值得吃惊的地方。到头来,我从一开始就料到了事情会这么发展,而且也是我一手推动了毁灭的车轮向前转动。

是的……若要说,我毋庸置疑是有罪的。

如果我选择在家里待着,不出来亲眼目睹这一切,我或许不会如此内疚。但现在即便这样的心情也是不允许的,因为这是我所奢望的……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这我不会否认。

然而,我却不禁摇着头,开始自问: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远方好像传来了婴儿的哭闹声,又或者是谁在为别人求情的声音,可即便我掩住了耳朵也无法将其从脑海中驱散。不管那是什么,那种凄惨的感觉透过了我的感官,直接渗入我的心中。

“请原谅我”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我无法说出,也没有办法去找到能说的人。我期待着他们如此的结局,这于是成为了我的罪,而那和模糊不清的善与恶不同,有着无可否认的重量,压在心头足以让人喘不过气。

“哈啊、哈啊……”

就在这时,数十米开外的地方传来了动静。

有着火光在背景里照着,这个距离并不成问题。不论是那幼小的身影还是紧追在后的几名教徒,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么,该怎么做?

命运是如此的残酷。它会假装将选择呈献给你,但它早已知道你会怎么做。

…至于我,我会走出怎样的棋路呢?

是要视而不见……还是紧握这来之不易的、赎罪的机会?

在我能理清思路之前,我的身体先跨出了一步,为我做出了决定。

……睁开眼睛时,映入眼中的是漆黑的房间顶部的天花板。

从睡梦中返还的第一反应通常是对自己身处何处的疑问。男人拖着疲惫而沉重的身体一点一点坐起,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主观上有数年之久的梦。

被单从他的身上滑下,房间里冰冷的空气使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呜咳——咳!”

喉腔火辣辣地疼着,昭示着病情的恶化。

“父亲大人?……啊,父亲大人!您还好吗?”

从里屋听到动静而赶出来查看情况的少女先是一惊,然后端着烛台跑了过来。烛光下,她披着蓝发的脸颇显憔悴。

男人一边强忍住咳意,一边举起手以示自己没问题。少女见状,连忙端来了一杯水。

“来,这应该会让你好受些。”

“……嗯,谢谢。”

男人仰脖一饮而尽。干涸的喉咙被滋润后,瞬间感觉轻松多了。

“现在是几点?……我睡了、多久?”

“现在……现在应该是五点左右吧?外面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呢。”

“这样啊……”

男人用被单裹着身体,从床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哎?父亲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我休息得足够了,该继续工作了……麻烦请你帮我把办公桌旁的油灯准备好。”

“父亲大人,请不要开玩笑了!以你现在的这副身体,除了床上哪里也别想去。”

“拜托了。我比谁都清楚我自己的身体……”

男人抹去了额头的汗,喘着粗气说道:

“……所以我才、必须赶在太晚了之前,将那尽快完成。”

“什、……”

少女一刹那间不知如何回应好,只是木然地看着男人。

当一句话中含有的信息量过大时,听者会自然地对自己作为听者的身份产生怀疑,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在正常工作,又或是自己的大脑会不会曲解了其中的意思。

男人毅然站了起来,可是突然间——

‘轰——————————’

整栋房子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天花板和墙壁嘎吱作响,就好像外面有千万匹马在狂奔一样。

“快躲下!”

男人一瞬间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按住少女将她一起扑倒在地。两人躲进了一张桌子下,而就在这时,随着一个干脆的‘咔嘣’声,天花板上的顶梁柱断成了两截,大大小小的木块和碎片也随即开始花花落下。

“……………………。”

少女紧闭双眼捂住耳朵,蜷缩在男人怀中,由心底祈祷这一切能赶快结束。

震动持续了三十秒不到,但这短短的三十秒主观上却并不短。当一切都静下来后,少女仔仔细细地按书里所说的那样数到了六十,慢慢睁开眼睛。

“父亲大人……你在吗?”

“啊,我就在这里……稍等,我这就把这块东西弄开。”

四周到处都是掉下的瓦砾和木板,整个桌子都淹没在了其中,可见若两人没有及时躲避会有多么危险。男人抬起腿,一脚踢开了一块较为松动的木板,挣扎着从缝隙中爬了出去。

“来,抓住我的手。”

他然后将少女也一同拉了出来。两人在瓦砾和碎片中站起身,带着惶恐与不安查看四周。

此时,整座房子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上方的屋顶几乎完全崩坏,砸下来的大大小小的木梁和瓦片将整个屋子埋没,温暖的小屋眨眼间变成了过往中的曾经。

“怎、怎么会……”

少女一下子感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知道这不是让自己流露感情的时候,便强忍了下去。

“这种地方居然会有地震……这不合理,这一片区域离地震带怎么说也有数百公里远啊。”

男人不解地自言自语道,他的身体别扭地向前弓去。少女借着月光低头一看,发现他的右小腿的裤脚被染红了一片。

“父亲大人、你的腿!”

“应该是刚才不小心被哪块尖利的瓦片划到了……不要紧的,这点程度根本不足为惧。”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少女的协助下撕下了裤脚,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以紧急止血。

现在距离日出还尚有一段时间,常日里街道上此时还空无一人,然而今天的现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紧急事态了。虽然镇里的房子都比两人住的木屋要结实,但这样去想去估计事况也是过度乐观了一些。

“那边……好像有动静呢。”

少女留意到了,不远处、与山脉毗邻的北侧街道上火光摇曳人声起伏。

…以及、空气中混杂着一种不安的味道。

“去看看吧,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男人提议道:

“就我们现在这副状况,也根本没有办法和能力照顾自己,还是去找尚还完好的人们与他们一起行动吧。现在恐怕整个镇上都是跟我们状况相近的人,比起独自行动与他们在一起还是更有希望。”

“嗯!好的,我明白了。”

少女点头同意道,两人于是抓起了大衣和帽子后便相互搀扶着朝那里走了过去。

一路上,借着零零点点的星光和从远处传来的火光可以看到路边许多的房子都受到了各种程度的损害,孩童的哭声与牲口的鸣叫使四周多了一份凄凉的色彩,在这夜明前的深灰色的世界中这种颜色名为‘绝望’。

“………………。”

少女紧咬牙关,不去想多余的事情。

如此的光景,让谁看都会不舒服。面对从一片片废墟中传来的呼救声,她只有沉默。

男人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少女迎入了从家中出来时随手抓起的大衣中。

经过镇中心时,周围的人多了起来。

有些人手中端着从远处盛来的一桶桶的水,急着来回奔走。不用说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如此的效率最后导致的徒劳他们自己或许也很清楚,只是没有人敢直视现实。

有些人受伤了,好不容易才从瓦砾中爬出来,但即便是这样也是幸运的了。那些不幸的人还尚在睡梦中就遭受到了地震的无情,仍然沉睡在废墟里的他们或许再也不会醒来了。

最令少女揪心的是一个手臂中抱着一个小女孩的中年男子。他的头上也受了伤,半边脸都是血,但他却一点都没有顾及,四处气喘吁吁地用那嘶哑的声音歇斯底里地求助,只为了能找到一个可以救他女儿的人。

两人在走了一会后,终于来到了人数最多的北部山脉入口。

然而,与他们所期待的不同的是这里并非小镇人口的紧急临时集中点。虽然这里确实有很多人,但都是另有原因的……

在这里聚集的是以妇女为主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焦虑和惶恐的神情。拦在她们面前的是负责维稳的警官们,怎么说也不让她们接近矿山的入口。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这样?”

面对眼前的混乱,少女不解地问道。

“……恐怕那就是她们在这里的原因。”

男人皱起眉头,低声说道:

“矿工们下井的时间……是每天的凌晨四点,恐怕当地震发生的时候,井内正好有人。”

“怎么会,也就是说——”

“……以那个震级,井内的安全设施可谓是不堪一击。或许警卫们在这里可以确认这起事故的严重度吧,但是看来矿井里面很有可能……塌方了。”

对于这座被外面戏称为“矿石镇”的小镇来说,矿业无疑是一大产业,曾有一段时间整片大陆的三成矿石都是出自这里。为了支持如此大的产业,镇上百分之七十的男性人口都在矿井里工作,而如今突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让我进去!我的丈夫、我的丈夫还在下面啊!!!”

“我的儿子呢?他不是今天值班的对吧?!告诉我!!!”

“哥哥他会没事吧、喂!你们倒是发个言啊!”

骚动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而越来越多的人还朝这边聚集过来了。很快,这里就要变成整个小镇上最拥挤的地方。

“看来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了,接下来会更混乱……我们还是离开吧。”

男人提议道,少女于是也点了点头,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疲惫的神情。

然而就在这时……

“……啊!”

少女从后面被一个匆匆赶来的女人撞了一下,整个人向前跌去,所幸男人及时察觉到并拉住了她。可是因这突然的动作,她头上的帽子掉了下来,被风吹进了人群中。

那并不是什么高级的帽子,只是便宜的地摊货,所以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不过,真正有必要受到重视的,是它负责遮挡的物体。

是的,如今,少女那头宛如苍穹般碧蓝的秀发有如涌泉一般洒下,直至背部的美丽长发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

“…………。”

男人稍稍愣了一下,在下一个瞬间立即意识到了自己要做什么。他连忙脱下自己的大衣,准备为她遮住头发……

“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为时已晚。

两人身后的一个中年的妇女瞪大了眼睛,用颤抖着的手直指少女的头发。

她的这声喊叫引来了周围的人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看来并表示出惊愕。人群中响起嘈杂声。

“啊啊、看啊,她那头发到底是——”

“上帝啊……是恶魔的发色,她、她是恶魔的子嗣!”

“传说中的、灾厄的象征…………”

…这里相对王都帝都来说是偏远地区,许多传统的习俗与迷信都保留了下来。尽管蓝发确实不常见,但在将这些传说信以为真的人眼中,那确确实实就是身为恶魔的‘证据’。

“就是她——!!就是那个女的,地震才会发生!!”

然后理所当然的,这样的声音出现了并一呼百应。

“啊啊一定没错!恶魔是会唤来灾难的!”

“若不是她,我的孩子现在也……!!”

…所谓最坏的时间和最坏的地点就是这样的。

少女被事态的突然转变弄得不明所以。她惶恐地看着朝她一点一点逼近的人群,人们手里用来照明的火把和随手从家里带来的钉耙眼看就要变成迫害她的道具。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就在她惊慌失措时,一粒石子击中了她的侧额。

“呜!”

剧痛使她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伤口上,而这个示弱的动作却丝毫没有为她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体现出了她也是可以被伤害的存在。围观的人们每个都怒视着她,视线中混杂着恐惧与愤怒……这两个根源相同而故相似的感情如今化为了暴行的燃料。

“打啊——!”

“抓住她!!!”

人群一涌而上,饿虎扑食一般地冲向了少女,势要将她碎尸万段。然而就在这时,少女被向后推去,紧接着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

“——『Heavenly Judgement』(圣祷天罚)!”

霎时间,蓝色的电流以男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先是击倒了首先扑上来的人,并成功逼退了后面的。

…由此一来,他成为了隔在少女与人群之间的唯一壁垒。

“呼、哈……呼……果然、没有媒介的话,这玩意儿根本就不会持久吗?”

因为拖着病体的缘故,只是发动一道魔法就令男人难以招架,单膝跪地,棕灰色的刘海也因汗水而紧黏在额头上。

“父、父亲大人!”

“别过来!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不要管我!”

男人歇斯底里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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