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啊……”
海神湖边，榕树下，听着唐雨一件件地道完‘霍雨浩’经历的穆老情不自禁的发出感慨。
“嗯，很多事，很多很多……”
哭过的双眼还有些发红，但至少，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说话间，唐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淡，想以此来表明自己对这些过去的事情毫不在乎。可怎么可能呢？毕竟每一段都是刻骨铭心的记忆啊。
“有时我就会想，如果老师们都能够看到该多好。可是眨眼间，老师们，伙伴们都……”
穆老摆了摆手，“生死有命，又何必强求？”
“唔……话是这么说，可明明可以活更久。“唐雨反驳道。
“是的。”
这点穆老倒是没有否认，唐雨不光说了她的经历，也将她对唐三，对神界真相的‘假想’告诉了他。
“但是，正如你之前所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就算少哲，玄子，贝贝他们能够多活个三年五载的，对你来说，不一样是转瞬即逝么？”
“我……”
“你用神的时间观来对比人，其本身就陷入了思维的误区。”
到这，穆老顿了顿，颤颤巍巍的抬起手，用双指捻住一片飘落的树叶。
“人生在世，如同那白露与泡影，在寿命几近于永恒的神祇眼中，就像闪电般稍纵即逝。”说着，双指微微用力，指尖枯叶化作了碎屑，随手一挥，将碎屑撒向了树下的泥土。
人也好，树叶也好，只要是生命，就终有着回归尘土的一天。
“不必强求。”穆老再次说道。
“虽说我没能见到那时候的他们，但我相信，他们当时的生活，心境，并没有你看到的，想象的那般痛苦。而且，他们绝对也在挂念着你，挂念着那位与他们共同成长，并肩作战的伙伴。他们会为你的成就感到骄傲，感到自豪。”
“当然，我也是。作为老师，培养出了一位神，那时的我看不见，但现在……看见了。你是我的骄傲，史莱克的骄傲。”
“呜……”
“要不……我收回这句话？”
“诶咦——？”
效果拔群，‘死灰复燃’的眼泪瞬间止住。唐雨老实了，尽管抿着嘴。
“老师，你变了。”小龙娘嘟起嘴。
“不，变得是你才对。以前那坚毅的小伙子变成了，嗯……女孩子。”穆老摇了摇头，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唐雨：……“老师！！！”
“呵哈哈……”
……
“真的，很魔幻不是么？”
捋了捋被揪得散乱的胡子，“老夫也没有想到自己能有位徒弟可以成神，那天得知这个消息时，老夫还以为听错了呢。”
随后，他又叹了口气，“神啊，如此之近，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神界成神的真相，其实不用唐雨跟他说，到了这个层次，他也能或多或少的有些察觉。他能感觉到神的气息离他近在咫尺，但偏偏有种力量，阻止着他迈出那最后一步。
如今听到成神的徒弟亲口说出，再回忆起人生中经历的种种战斗，也的确不难发现，一种冥冥中的力量在干预着他的脚步。
神，并非正义，神只是力量突破世界极限后被赋予的代名词。神会愤怒，神会贪婪，神也有着欲望……
公平一词，在哪里都不会存在。
“老师，其实……”其实我可以帮你成神的。可话到了嘴边，后面那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有些后悔告诉穆老神界的真相了。
印象中的穆老不论是高兴于‘霍雨浩’加入唐门，还是一生都在为史莱克学院鞠躬尽瘁，其背后一直都有股动力，或者，该说是信仰。看破了凡间的丑恶百态，自然会去追逐那片神圣之地的和平与美好。
而也是因为历史教育因素，万年前打倒邪恶的武魂殿，为大陆带来和平的唐门建立者唐三，在这万年后可是成了无数人的偶像。尤其是从小在史莱克学院长大，被教授“正确历史”的穆老，海神唐三可是他的信仰啊。
但是当真相浮出水面，那个曾为大陆百姓谋求公平，向自私残暴的武魂殿统治者挥动利剑的君子唐三，变成玩弄凡人命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时，这无疑是否定了穆老一生的信仰。
幻想破灭，信仰崩塌……年轻人尚且不能接受，何况是穆老这种为信仰倾尽一生的老人。
唐雨沉默了。
可虽没有下半句，但穆老又怎会不明白唐雨想要说什么。他没有回话，只是问个了新的问题：“雨浩，成神的意义是什么？”
“呃……永生？”
唐雨挠了挠头，除了这成神好像就没有别的意义了。
“那永生是为了什么？”
“呃……”
永生啊，永生是……
嘶——
唐雨倒吸了一口凉气，是啊，永生是为了什么呢？成神这么久她居然都没想过？
当初去神界纯属是为了追王冬，成神是为了能配得上王冬，而现在放弃了情绪神位，甚至放弃了人类的身份，成为终焉与灭世之神，成为龙族，则是为了力量。
这些年，看到了宇宙的浩瀚，强如斗罗神界，神王唐三也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灰尘。她需要力量，在之后遇到更强的敌人时能够保护王冬。
一切都是为了王冬。
永生反倒像是附属品。
如果她和王冬都是凡人，成神也就没了必要。寿命不过百年，也不会有之后那么多的麻烦。这么看，永生反倒成了deff?
淦！
话又说回来。
自己是因为王冬。
但穆老，他并没有这方面的追求。
没有永生的必要啊！
果然，穆老下一句就说道：“老夫活了两百余年，当过学生，当过老师，游过大陆，上过战场。现在是居于大陆顶点的三大极限之一，海神阁阁主。于老夫而言，这一生已经非常丰富了。”
“老夫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铲除圣灵教的事也可以放心交给你们这些后辈。至于斗罗大陆之外的景色，老夫就没有什么兴趣咯。”
这句话是穆老笑着说出来的，可唐雨却从中听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感。
两百余年，老师看到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他累了，或许对他而言，结束才是解脱。
“老师……”
“还是说……”打断唐雨，穆老的语气陡然加重，“你是想让我老头子加班不成？！”
说完，他的语气又突然变得低落，“哎……真是人心不古啊，老头子我忙活一辈子眼见终于可以休息了，我最骄傲的弟子居然要我老头子接着干，逆徒啊！”
“诶？不不不，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雨赶忙摆手，着急的说道。
“那你还想要我老头子成神？”
“哎呀，都说了只是想让您活久一点！”
“人心不……”
“好好好，不成了，不成了。等过阵子我接你去我那养老行不行？”
“哼，这还差不多。”脸上悲愤的表情瞬间消失，穆老重新挂上了笑脸。
哎……
无奈唐雨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伊老也好，穆老也好，她真的对付不了这些老头子。
“不过放心吧……”穆老抬起手，揉了揉唐雨的头。“好歹知道了结局，这也让我对未来有了些许期待。这次我不会这么快走的，至少也要亲眼看到我的傻徒弟成神吧。”
“真哒？谢谢老师！”
够了，这对唐雨来说已经够了。能给出这样的条件，说明老师不再是之前那个一心等死的状态。
当年的老师之所以会那么快的仙逝，主要还是因为马小桃，圣灵教，日月帝国等造成的一系列精神压力以及心态的影响。如果他的心情能在这段时间保持愉悦，心态放宽，理应可以再多活个几年，这次有她在，这些问题将不再是问题。
老师的身体状况，她和王冬也都能够帮忙调理，改善，活到霍雨浩成神指定可以。
实在不行，就从问题根源动手嘛！
而这段时间，自己还有着说服老师的机会。
就算说服不了，其实能够再次见到老师，能向老师述说这些年自己的经历与成就，她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或许是觉得聊的差不多了，穆老抬头看天。道：“好了，回去吧，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还得教霍雨浩么？”
“啊，霍雨浩啊……”
唐雨也抬头看天，确实，时候不早了。来时当头的烈日早已不见，只能看到位于天际处的几缕红霞。“那我回去了，唔……要不老师我还是先送送您吧。”
哪怕知道穆老现在的身子骨比普通人还要硬朗得多，可看着他那佝偻的脊梁，颤颤巍巍的脚步，在转身离去时与落日同框的孤独背影……唐雨实在不忍心。
“好……”这次穆老倒是没有拒绝，任由唐雨托住他的肩膀。
……
渐行渐远间，在岸边还能听到两人的交流声——
“老师，您想知道当年您，龙逍遥前辈，叶夕水前辈误会的真相么？”
“哈？什么真相？”
“叶夕水前辈是故意的呢！”
“哈？！”
“还有哦，还有哦！”
“言院长是叶夕水前辈和龙逍遥前辈的孩子呢！”
“哈？？？！”
“哼哼，这个消息劲爆吧！这是叶夕水前辈在临死前跟龙逍遥前辈坦白的哦！”
“呃……老师，你为啥不说话了？”
“没事，我在想要不要让你少哲师兄改口叫我爷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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