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小型的雨云已经彻底消散了,洛文躺在天台上出神,即使被雨水连续冲刷到全身湿透但洛文的思绪却依然乱作一团,无数个问题和无数种惊叹在洛文的脑海中此起彼伏,但他却没法解决其中的任何一个,被既定常识所绑定了十几年的他根本不可能对这么超出常理的事情想出任何能让自己接受的答案。
洛文扭过头再次看向当时远处方舟正在回收倒地的巨人,洛文宁可自己现在再看过去时那里空无一物,那样最多只是证明自己的精神出了点问题,但相比现在还是好了不知多少倍。
回收作业只用了几分钟就完成了,连战斗的痕迹也全都被掩饰,如果不是洛文曾经亲眼见过那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超脱现实的战斗,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毕竟只是没有任何参照物和观赏性的荒山,就算配布与之前不同只要足够自然又有谁会去主意呢。
就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时洛文听到了天台的入口处传来有序又急切的脚步声,索性放弃了思考,并站起来准备迎接即将上来的人,因为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回来的只有一种人。
果不其然天台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制式军装的中尉和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拿着镇暴枪的士兵上了天台,两个人一前一后将洛文夹在中间。
“对付我这种普通学生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洛文对着面前的军官说道。
“有必要考虑到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不过听语气看来你并不建议和我们一起走一趟。”
洛文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配合,随后中尉对着通讯器说了几句,一架小型载人飞艇从完成回收作业正返回城市上空的方舟中飞出,悬停在天台的边缘打开了后舱门。
洛文虽然惊讶了一下但是心里也明白,毕竟自己看到了那种东西,如果被送到警署才叫奇怪。
就这样洛文跟着两个人踏上了飞艇,透过从窗户看向越来越近的方舟,这个从自己记事起就一直在自己头顶盘旋的大家伙,没想到第一次踏上去居然是因为如此超现实的原因。
飞艇很快就飞入了方舟的机库,打开了后舱门,但是带他来的两个人却并没有出仓的意思,无奈洛文也只能跟着坐着,本以为要经历一场漫长等待的时候,一个年龄上看起来与洛文相仿的女生走了进来。
洛文看着这个女生,一身的白大褂,干练的短发,貌似是什么技术研究方面的实习生,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打扮,甚至相较于同龄的女生来说有些不修边幅,但是从头到尾都散发出一种一丝不苟的气场。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洛文不由得想起安琪,但是再认真的气场上眼前这个人要远远超出安琪,可以说说根本找不到第二个这样对自己严格到这种地步的人。
“初次见面,我叫莉,同时隶属于方舟战时情报小组与研发一组,战时数据分析记录员兼研发一组二级实习生,你的名字是叫洛文,没错吧。”
女生进入船舱只是对中尉点头致意就坐下然后几乎没有停顿的用一个很快但又能精确地传达信息的语速进行了自我介绍。
“是我,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虽然是同龄人但是洛文不免有些被这种强势的气场压倒,感觉束手束脚的。
“我在来之前事先看了一下你的个人基础资料,如果引起你的不满的话,我道歉。”
“没事没事,不要在意。”
洛文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从来没有面对这种人的经验,说话过于高效直率以至于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说回正题,你目睹了刚才的战斗对吧?”
莉拉出卷轴式触控板将视线放在MOSE制定好的问题集上发出了提问。
“就算现在否定也没用了对吧。”
面对洛文的俏皮话莉只是抬眼看了洛文一眼,但是什么也没多说,接着选中了触控肯定一栏。
“那你相信你所看见的那些东西吗?”
“简直相信到不想相信。”
选中否定之后莉抬起了头。
“接下来我会提出三十个问题不要多想第一时间告诉我是或否就可以了。”
“心理测试吗?”
“是的。”
洛文闭上嘴乖乖接受提问,也对,面对过那种超现实的东西,很难说精神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不过洛文宁可被证实自己是看到那种怪物前就得了妄想症之类的,不过看现在这种情况,百分百是不可能了。
在漫长的问答过后洛文最终被带下子飞艇,真正意义的踏上了方舟,跟着莉和那名中尉的后面上了机库里的电梯,在一阵伴随着沉默的等待之后电梯停了下来,跟着两人走出电梯之后,洛文来到了一段走廊的尽头,面前是一道几乎和走廊一样宽的门,门前还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卫兵,一旁的墙壁上被投影印出“市长办公室”几个字。
洛文登上方舟后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记忆消除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都幻想过,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来到这种地方
两个士兵向中尉和莉敬了一个军礼后其中一个士兵按下了身旁墙壁上的通讯器按钮:“帕克中尉与莉少尉前来报到。”
洛文看向自己左前方的莉,实在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是个少尉,不过一开始她都说自己隶属于战时情报小组了,大概有个军衔也很正常吧。
紧接着门扇向上收纳入墙体,从里面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进。”
洛文跟着走进了房间,房间整体并不大,几乎一半的墙壁都是落地窗所以房间内的光线非常充足,房间内的摆设也简单至极,只有一套朴实无华几乎仅仅是几个长方体拼凑而成的办公桌椅和会客椅。
而市长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整个城市,听到三个人的脚步声才转过身来,向对着自己敬礼的帕克中尉还礼。
“报告指挥官方舟第四小队队长帕克顺利完成任务,请指示。”
“辛苦了,你去吧。”
“是。”
又敬了一个军礼之后帕克退出了房间。
“莉也去收容舱室准备吧。”
“是。”
莉也随即退出了房间,房门闭合,现在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市长和手脚无处安放的洛文。
“坐吧。”
市长指了指那把客用的椅子,示意洛文坐下来,洛文只好挪动自己僵硬的手脚做到了椅子上,紧张的两只眼睛四处打量。
“洛文对吧?不用那么紧张,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艾德,伊甸市长兼守备军总指挥官,请多指教。”
说着市长向洛文伸出了自己的手,洛文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是笑还是其他什么形状的僵硬表情握住了艾德的手。
“请多多指教。”
“呵呵,都说了不用那么紧张。”
洛文心想自己怎么可能不紧张,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现在全人类的管理者就站在自己面前,而且如果课上讲的是真的的话恐怕这个管理者已经活了将近三百年的基因改造人,见证了公元纪元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这种人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还能保持清醒的思维洛文都感觉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看来今天对自己来说注定是改变一切的一天。
“事先说明,把你带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惩罚你。”
“我想也是,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面对洛文的追问艾德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回到窗前继续眺望着伊甸城,过了一会之后才缓缓开口。
“在说明之前我想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您请说。”
“你对这个你生活至今的城市怎么看?”
洛文愣住了,这个问题有些超乎他的想象,而且他曾经也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在思考良久确信自己能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又不会有什么失言后洛文才终于开口。
“我认为这是一座很完美的城市,资源会合理的分配到每个人手上,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团结起来在为一个目标而努力,既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任何形式的恶劣情绪在城内蔓延,即使是在这样的末世我依然觉得名副其实的‘伊甸’,人类的乐园。”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是的。”
艾德听到回答后点了点头,又轻笑着摇了摇头,因为看不清表情所以洛文并不能看出艾德的这一举动代表着什么意思,但是他隐约之间感受到了一股无奈的意味。
“市长认为我说的有错吗?”
洛文反问了回去。
“不不,只是我的这双眼看得太多了,已经很难去分辨什么,所以你说的才是对的。”
艾德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悲哀,洛文知道这个从公元纪元一直活到现在的人物所看到的东西与自己一定大不相同。
“那市长眼中的伊甸又是什么样子的?”
洛文最终还是问出来了,至于是出于好奇心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他自己也已经搞不明白,但无论为什么他只是想要问出来。
这次轮到艾德沉默了,这个见证过洛文无法想象的风浪的男人就这样在窗前静静的站了将近三分钟,洛文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洛文知道他一定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我所看到的,”市长缓缓开口了,“是一颗水晶。”
“水晶?”
“没错,一颗经历过无数次锤炼,将一切杂质都剔除出去而形成的一颗宛如艺术品一般完美但易碎的水晶,仿佛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所以为了保护这颗无可替代的水晶,我们隐瞒了很多事情。”
艾德依然是背对着洛文,但是洛文这次感受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复杂到无论多少语言都无法形容的情绪,可能正是这种情绪才凝聚出了艾德一举一动中都透露出来的那种无可动摇的决心与坚毅。
“我刚刚所见到的那些就是方舟想要隐瞒的吗?”
艾德又一次点了点头并且把身子转了过来:“你所看见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将我们人类困在这个弹丸之地的真正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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