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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道是无晴

第十一章 道是无晴

木门背后是向下的长长阶梯,愈是往下走愈是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潮湿陈腐的味道也随之更加浓重。

杨可风在阶梯尽头碰上了另一扇门,木门触感松软,显然是被潮气腐蚀已久,一推之下立即开启。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顶中央悬着一盏简陋的吊灯,昏暗的灯光照射着房间中零落地分散着的画架……与画架前的人。

“请关上门。”一个男生的声音冷冷道,“画会受潮的。”

“对不起。”杨可风赶紧道歉,回身关上门。房间中大约有六七位男女生,除了那位让杨可风关门的以外,其他人并没有对杨可风的到来有什么表示,只是专心致志地握笔在自己面前的画板上描绘着。

“请问这里是……”看了一圈杨可风决定还是找刚才那位搭话。

“美术社,七彩。”那位男生不耐地将目光从自己的画上移开,“校庆期间所有社团必须对外开放……但还是请你不要对太多人提起这里。”

“原来如此……”杨可风了然,原来社团活动室也有这种藏在地下的,难怪平时没见有开过门,好奇之下又转身打量了一圈准备闪人,“那不打扰了……”

没有人回答他。这次并不是因为美术社社员们孤僻的性子所致,在杨可风一个转身之间,所有人都已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各自的画架旁边。

一氧化碳中毒?这是杨可风大惊之下的第一个想法。然而还没来得及确认,视野中的光线便迅速消失,条件反射地后撤时,背后也再不是木质的门板,取而代之的是光滑冰凉的墙壁。

糟糕……不要在这个时候啊!杨可风在心中狠狠地默念。但只要念叨一下事情就会顺着心意走的,那是韩雨不是杨可风……日常的回合结束,眼前展开的又是完全不符常理的非日常。

“……你在焦虑什么?”一个仿佛近在咫尺的苍老声音响起。

“亦心学妹别等啦。”陆常月转一圈回来看见张亦心还在桌边等着,眼见天色转暗不忍道,“都说了等你那同学回来我会帮你转告的。”

张亦心向她摇摇头:“……没关系。”

陆常月用手扶额头,这学妹怎么就这么倔呢。

“一直坐在这里可是会妨碍学姐工作的哦。”隔壁桌的女生转过身道。

虽然有些歪曲本意,不过这的确是对付张亦心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张亦心默默地开始收起笔记本电脑,何笑雪则向陆常月打招呼:“学姐好,上次承蒙招待了。”

“喂?是我,啊啊是您……好的好的。”南隅中学监控室,年长的保安在接完电话后立即招呼上年轻保安,“小江走。”

“谁的电话?”年轻保安疑惑道。

“校长的。外面天气好像要变差了,让我们去校园里巡逻一下看看有什么安全隐患。”年长保安道。

“哦……那监控怎么办?”年轻保安问。

“等下会有人来的,门别带上就行了。”年长保安解答了他的疑惑。

当两位可敬的保安消失在楼道中后,一个握着手机的身影从另一边的转角出现,深深地叹息:“唉……还是老实人好骗啊。”

【监控室入侵成功。12】

“光阴匆匆,没想到吾辈执念仍未散……喂小子你在听吗?”虚空中传来一声暴喝,杨可风蓦地惊醒过来,赶紧擦掉口水,望向摆在面前的,自己原本系在钥匙上的那块玉。虽然不知道钥匙扣能说话是个什么原理,但这货实在太啰嗦了,啰嗦到杨可风情不自禁地睡着了。

“也罢,你我也是有缘。那日一丝元神不慎未收,被汝带出此境之外,本应消散于世……”不明来源的声音已不再显得苍老,而是变得分辨不出性别年龄,非常自然的中性。

“呃……咱能说白话文不?”杨可风举手道。

“老子附上元神的那块1.5赛璐璐拨片被你带回家了!元神那!要不是后来你身上多了这么块玉差点就给太阳晒没了!”不明声音愤怒地表明了它不只会说文言文。

“那天晚上原来是你啊。”杨可风想起了自己错怪的那只黑喵。

“不错,西元历的不吉日,正是天衡绝元阵当初设定自动修补损耗的日子。”不明声音显然理解成了另一个晚上,“也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出来透透气了……偶尔心血来潮也会与夜归之人戏耍一番。”

杨可风长长地哦了一声,感情南隅中学的黑色星期五传说是这丫搞出来的。

“三百年光阴太久了……虽然是我自己造的杀孽。”不明声音沉痛道,“但既然如今约期已到,我也断没有再囚于此地的理由。”

“那您走着啊。”杨可风只想快点打发掉眼前这家伙。

“……看来你刚才真没在听。”不明声音长叹一口气,“天衡绝元阵以碧落尺为眼,初时约限三百年,眼见期日已近,不意阵眼忽生变故……”

“白话文。”杨可风道。

“老子好容易关满三百年该刑满释放了,不知哪个没公德的往阵眼核心里填了一大堆真元!结果时间到了以后,本来当能量源头的碧落尺是停止运作了,可这天衡绝元阵没停啊!”不明声音哀号。

“虽然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不过连在一起就完全不懂了……”杨可风表示我是个法术盲真不好意思,“要不我给你介绍个我认识的专家?”

“……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明声音犹豫许久道,“天衡绝元阵有两处阵眼,此地为阴,彼处为阳。阵法未息,出阵是万不能的了,但借助些许法宝,在阵内来去自如却也未尝不可。”

因为这次还算能听得懂,杨可风没再要求翻译:“你说的法宝是……这块玉?”

“此玉材质奇特,内中更有玄机奥妙。”不明声音肯定道,“吾辈可将元神附于其上,借汝之力前往彼眼。”

杨可风认真思考了一下后道:“……那么,我为什么要帮你?”声音的主人被囚于此三百年不会没有理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明声音沉默了许久,叹道:“说的也是……换了吾辈也不会如此轻信陌路之人。”

“我只问一句。”杨可风道,“你出去以后会危害别人吗?比如当初把你关在这儿那谁的后人?”

“已是百死之人,又何来愤恚之心……”不明声音苦笑。

“什么会?”杨可风没听懂愤恚。

“不会。”不明声音立即改口。

“好,我相信你。”杨可风笑。

“……谢谢。”不明声音带着一丝诧异感谢道。

“不用谢我,谢这块玉的原主人吧……是她教我要相信别人的。”杨可风站起身,“话说我们该怎么出去啊?”

“不难,此处只为幻境而已。”不明声音话音刚落,四周的黑暗便已撤去,杨可风发现自己仍站在位于地下的美术社活动室中。

“他们没事吧?”昏暗的房间里还跟凶案现场一样躺得横七竖八,杨可风看着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没事,睡了而已。”声音来自杨可风手掌中的玉佩,“这帮小鬼每天每天就知道画画,也不知道去太阳底下活动活动,给点教训吓吓他们也好。”

“……”杨可风无言,他觉得这家伙以前肯定当过班主任,“怎么称呼?”

“陆琼。”

“早就走啦!”陆常月一边匆忙地和社员们收拾着东西,一边没好气地回答杨可风。室外的光线居然不比地下室中亮多少,头顶上的天空已然是阴云密布,随时可能会有雨点落下。

“啊……”杨可风失望,为了找张亦心他都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来询问了,却得到这么个结果。

“又没走远!”陆常月看到他的神情,心一软决定还是不坑他了,凶巴巴地指向了不远处的一顶长得很像蒙古包的紫色帐篷。

“呀,可风,也来躲雨的吗?”帐篷内的空间比杨可风想象的要宽敞,韩雨、赵文清、何笑雪和张亦心四个人围坐在一张铺着紫色绒毯的小桌边都不显挤。韩雨脚边还扔着水晶球和连帽斗篷,看起来是为了制造专业效果的道具。烹饪社“养生堂”的露天餐厅与灵异现象研究社“左眼”(赵文清拼死劝说下用的简称)的占卜店挨得非常之近,以至于何笑雪出门吃个午饭就把张亦心捡回来了。

“听说你把亦心一个人扔下买单啊?”韩雨笑嘻嘻地问。

杨可风尴尬,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非君子所为也。”陆琼用只有杨可风听得见的声音批评道。杨可风头上青筋凸起。

“好了我们是在开玩笑……不过说真的你刚才去哪了?”何笑雪问。

“还不是为了这家伙!”杨可风没好气地把玉抛到大家面前。

“我去!”陆琼震惊得都忘了收起音量了。他完全没想到会被卖得这么干脆利落,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咦,还会说话?”韩雨很好奇。

“这是……寄魂之术?”还是赵文清识货。

“看,我说有专家的了。”杨可风态度敷衍地向那块玉摆手,转头望向帐篷外。他现在的心情可烦得很……这雨完全不在今天的计划之中啊!看,球场那边居然还有人没去躲雨,这是有多热爱篮球运动啊?

篮球场上,一高一矮两位男生正在中线两边对峙,两人都完全没有在意仿佛已快要压到头顶上的漆黑云层。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矮个子男生冷冷道。

“篮球爆炸其实是很难造成出血的伤口的……被人提醒了以后,我去问了下当时正在指导第一个受害者的学弟,然后听他描述就想起你了。”高个子男生温和地笑道。

“真让你费心了。”矮个子男生带着讽刺的口吻。

“后来我也检查了一下,发现被动过手脚的篮球都是最破旧的、快要到寿命的……于是就在想,你是不是还在喜欢篮球的呢?”高个子男生继续道,“所以就过来这里看看,结果还真找到了。”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矮个子男生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我是篮球社社长,所以今天的事必须要对社员们有个交代。”高个子男生从脚边捡起篮球,抛给对面的昔日好友,“既然你不愿用口……那就用篮球来说话吧!”

一道亮光闪过,雷声炸响,大雨倾盆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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