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做过许多愚蠢的事，每次想起，我都会羞耻的无地自容。
我时常会想，除我以外，那些事会不会还有其他当事人记得？
答案往往是否定的。
对你来说印象深刻的东西，在他人看来或许根本就不值一提，就算你对他详细讲述事情的经过，让他记起，他也只会说
“哦，好像是有这事来着…”
但也不会有后续了。
这时，我就会疑惑，自己那奇怪的羞耻心到底从何而来？
之后又经历了一些时间，我得出了一个自以为正确的答案。
这种羞耻感，其实源自你对过去自己的不认同。
换言之，你与过去的自己相比，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而这种羞耻感说到底其实是成长的标志。
所以当你对过去的言行感到羞耻时，祝贺你，已经得到了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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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已经来到了最后一天。
此时我正坐在班里，看着窗外发呆。
不久之前，我正无限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我却没了这种感觉，甚至就算现在有人告诉我军训还要多持续几天，我的情绪也不会产生什么波动。
果然，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
我瞥了一眼身旁的空位。
杨生生不知又去了哪里，书桌上放着看了一半的小说，大概是中途被人叫出去了…
而我想到最有可能做这种事的人，只有郑珂…
我收回了视线，虽然我的好奇心让我很想看一下那本小说的名字，但我还是忍住了。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杨生生才回到了教室。
我将早就准备好的笔记本递给了她，虽然这种交流方式很麻烦，但在杨生生将笔记本甩在我脸上之前，我都会一直如此。
笔记本上只有一句话:
“那位老师同意了我的请求。”
杨生生看了一会儿后，似乎是理解了这番话的意思，抬头看向我。
我移开视线。
身旁传来了笔尖与纸本摩擦的沙沙声，不久，声音停了下来，我斜眼看去。
笔记本上多出了一行优美的字迹。
“我可以一起去吗？”
杨生生无辜看向我，眨了眨好看的眼睛。
装可爱也没用哦，我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
“不行。”
说到底我的计划里本就只有我一人，而且放学后去的话肯定会耽误回家的时间，女生还是早些回家的好。
杨生生没有追问下去，冷哼一声，不再理我。
刚才那副可爱的模样果然是装出来的，还好我的意志足够坚定，差点就沦陷了…
我悻悻的伸手取回我的笔记本，将它放回原处。
之后我们二人便各自忙自己的事。
但说白了，不过就是她继续看自己的小说。而我则铺开语文课本，作为发呆的幌子。
不过她这么明目张胆，真的不怕老师进来把她的书没收掉吗…
很快，下课铃声响起，集合的哨声也紧接着吹响。
这一次，班里抱怨的声音少了许多。
来到操场上，各班的训练热情都上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各式各样的口号响彻在操场上空。
看来大家都很清楚明天军训就会结束，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过要是今晚告诉他们军训延期的话，说不定他们会立刻昏倒在地…
我们班也同样如此，周围人喊口号的时候我差点被这鬼使神差的气氛推动而喊出声来。
顺带一提，我平时可不是在偷懒哦，明天汇演时我绝对会把音量抬高到最大，所以平时声音小一些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像往常一般张大嘴巴对出口型，同时在心里默念口号。
鲍教官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并没有因为是最后一天就让训练松懈，而且说实话，我甚至觉得比之前还要严苛几分…
不过大家已经被明天军训结束这件事所强化，八成也没有当回事…
我们将汇演时的动作全部拆分练习过一遍后，上午训练结束的哨声刚好响起。
大家立刻向中间聚拢集合。
“下午还是按时在原地集合，我们将今上午练习过的动作全部融会贯通起来，”
鲍教官的视线扫过全班。
“是。”
大家不敢怠慢，应声回答。
之后鲍教官下令解散，大家才各自离开。
我感觉鲍教官的神情和平时并无二致。
解决完午餐后，我回到班里，思考了一下今晚可能用到的说辞。
下午的训练大家同样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
但这次不同于上午，大家并不是因为即将结束残酷的军训而兴奋，而是大家意识到现在是他们高中生涯军训的最后一个下午了。
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了认真的神情。
即使中途其他班级休息闲聊的时候我们仍在训练，也没有人表达出不满。
或许这就是团队精神？
平时再怎样普通、不起眼的个体，到这时都可以做出这种觉悟，凝聚成团体的话则更为耀眼，大概这就是身为人类所特有的性质。
直到再次完成了一遍汇演的流程，鲍教官终于不再下达指令，我们所有人也都停了下来，立正在原地。
此时操场上是一片欢声笑语，周围的班级里甚至还有人在唱歌，大概是在与教官做最后的分别。
鲍教官的视线被帽檐的阴影遮挡，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同学们从见过鲍教官这副模样，全部疑惑的看向他。
良久，鲍教官才再次发话。
“你们觉得训练辛苦吗…”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楚的传达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不辛苦！”
大家全部异口同声的回答。
“我想听实话。”
鲍教官的视线扫过我们，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没人敢与他对视，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鲍教官这才点了点头，问出了一个我曾听过的问题。
“你们讨厌我吗…”
说出这句话时，鲍教官的目光遥望远方。
“不讨厌！”
大家迅速回答，甚至比上一个问题还要快上几分。
所有人齐齐将看向鲍教官，像是要让他检查自己的决心。
然而这次他没再看过来，而是露出了有些落寞的微笑。
我想这大概就是学姐当年所看到的景象。
“我相信你们…”
就当我以为鲍教官不会做出任何回复的时候，他又说出了这句话。
此时距离训练结束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各班都开始了最后一次演练，鲍教官也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开始下达命令。
大家虽然都觉得很奇怪，但并没有深究下去。
我们演练结束后，象征结束的哨声按时响起。
我默默的看着总教对鲍教官回礼，如今我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大家迅速聚拢到操场，等待总教的最后一次讲话。
那位中年男子手持喇叭，用沉稳的目光环视着整个操场。
“我想大家也很清楚，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
“或许有人已经开始沾沾自喜，为之后不用再受此折磨而暗中高兴…”
“但我要提醒你们的是，这才仅仅只是开始…”
“你们或许觉得现在的日子很苦，但若是你们现在就想着享受，接下来的三年也必不可能轻松…”
“所以明天汇演的目的并不是让我们满意，而是检视你们自己…”
“我希望你们能拿出让自己满意的态度，抱持正确的觉悟，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能做到吗？”
总教的目光扫视过来，大家的响应在操场上空久久回荡。
“能！！”
……………
………
晚自习的时光悠闲且乏味，不过，这也大概是最后无所事事的时光了…
我看向教学楼前方的空地，小树上的叶片有些已经枯黄，随时都有可能凋落。
身旁的杨生生正端着小说，一个人看的入神。
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迷彩服，质量绝对称不上精美，甚至已经可以说是有些劣质。
而且因为每天都要穿的缘故，根本没有机会清洗，所以上面的污渍已经有些明显。
不过明天估计是我最后一次穿上它了，在此之后，它应该也难逃被我老妈剪成抹布的命运。
到那时，我也该对军训生活说声再见了。
我还能记得这段日子多久呢？那位学姐说过，她对那段时光已经几乎没有印象。
所以如果是我的话，大概在毕业之前就会忘的一干二净。
那么，这段日子真的有它存在的意义吗？
假如记忆都要一一遗忘，一一道别，我们当下所经历的一切岂不都是徒劳？
我隐约知道，这样的想法绝对是错误的，但现在的我还给不出正确的答案。
我又想起了之前所做的，一个人身处雪地的梦。
这样胡思乱想着，时间很快便过去，晚自习结束了。
我整理好书包，走出教室，杨生生跟在我身后不远处。
教导处办公室在一楼，所以我们还能共同走下这段台阶。
“谜底马上就要揭晓了呢。”
杨生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只是点了点头。
“你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呢，难不成已经推理的差不多了吗？”
杨生生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我保持沉默，并不是因为她说的话有误，正相反，她说的正中靶心。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回复。
不久下到一楼，到我们告别的时候了。
“明天要把事情全部告诉我哦。”
杨生生微笑着挥手。
“当然…”
我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杨生生这才满意的离开。
其实就算她不问，我也会主动把真相告诉她。
这是为了达到，那个目的…
我没有目送杨生生离去，转身步向走廊。
教导处办公室在长廊的尽头，在确认没有走错地方后，我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低沉的男声从门内传来。
我推门走进，房间里只有一位比较年长的男子，鬓角两侧已经花白。
此时，他正用威严的目光直视我。
“什么事？”
我强迫自己看向他的眼睛，同时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您好，我找张老师…”
那人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
“我就是…”
真是绝佳机会，我在心底深吸一口气，说出准备已久的话语。
“我是前几天在网上与您联络过的学生，您答应今天放学后会解答我的问题…”
我尽量保持不卑不亢的语气，看着面前男人的眼。
“哦，你是那个询问前几年事件的学生对吧，不过现在应该还没有到放学时间…”
“那个，我是走读生……”
其实，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这个问题，因为新山高中严禁携带电子产品，就算有人违规携带，也不可能主动联络老师自投罗网。
所以能在上学期间合理通过网络联系老师的人，只能是可以每天回家的跑校生。
面前那位张老师经我提醒，也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走读生吗，那就没错了…”
张老师先生嘟囔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我。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自己是鲍教官的学生对吧…”
我点了点头。
“这样啊，他还在担任教官啊…”
男人像是感叹般说出这句话。
“那么，他对当年的事情提了多少，才让你这么好奇呢？”
他用带着些审视的目光看向我。
来了，我一直在防备这个问题。在我的所有话语中，唯独这件事防线薄弱，因为它完全是我编造的谎言。
而且我也隐约察觉，这个谎言才是他同意告诉我当年实情的契机。
所以，我必须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
“其实…”
我绷紧身体，避免做出任何微小的肢体动作，同时将目光移向房间的某处。
“教官在某次闲聊时无意中提起，他曾经一直是我们高中的军训总教，直到在几年前的军训中发生了一次严重事故…”
“而他也因为那件事成为了教官，所以才会对我们如此严格…”
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虽说隐瞒了一些重要的细节，但也因此才显得更加真实。
我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回复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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