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燕地九骑九人特意的换上了一身新衣服,每个人都去那处溪水里面洗了个澡,下马牵着马匹,不慌不忙的跟在中年人的身后。
“大哥,您说,铁箭禅师他今日在庙里面吗?万一咱们去的不是时候,铁箭禅师不在怎么办?哎哎哎,或者说咱们现在这个时间去的话惊扰到了他老人家怎么办。”
年轻人有些毛毛躁躁的,内心抑制不住的冲动早已浮现在他的脸上,他是燕地九骑里面酷爱使用箭道的一人,而北艮国的话,国内一些以箭道成名的老一辈修士倒是有几个,但是都因为派系立场的原因,无法向他传授什么技巧,但是南离就不一样了,南离这个时代可还存在着一位走在当世箭道前沿的铁箭禅师,虽说身处国家不同,但是年轻人就是有些莫名的底气,觉得自己可以从铁箭禅师身上偷师到那么一两招。
这种底气的来源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他就是认定了此事,甚至都开始幻想自己从铁箭禅师这里学了两招之后回了北艮,那些国内的箭道老家伙们,哼哼,自己还不屑于去学他们的什么技巧呢。
中年人一只手轻轻提起马鞭,并未言语,但是这举动也足以让年轻人自觉的乖巧闭上了嘴巴,昨天的那两鞭子,疼是挺疼的,还是不要再来了。
这个时辰天才刚蒙蒙亮,山野的空气清新至极,一些微风拂过这九人的身旁擦肩而过,虽然是山野,但是九人却能从这空气之中嗅到一丝芳香。
一刻钟之后,九人如愿的来到了寺庙门外,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装,确认无误之后这才一步一步的走到寺庙大门,轻轻的用手指叩了叩,语气谦逊的对着门内如此说道
“北艮九骑,奉吾皇之命,前来拜见铁箭禅师住持,如有叨扰之处,在下先在这里赔罪了。”
语段之恭敬谦卑,剩余的八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是极少的在中年人身上见到,哪怕是在国内,面对着出身与那几大世家的跋扈子弟,自己的老大也只是冷眼一瞧,要是那人在老大面前撒泼打滚的话,老大说不定当场就会暴走。
难得难得,入了南离的老大居然有这么一张面孔,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今日拜访的那人名气可是闻名大陆的箭道宗师,再加上禅宗的始祖菩提达摩也曾经在北艮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北艮国的人对于禅宗教义也并不排斥,甚至有些亲近感在里面。
不一会儿,寺庙大门缓缓的打开了,一个小沙弥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双眼睡意惺忪的瞧着门外叫门的这人,在看见这人那有些吓人的脸颊上强行挤出来的笑容之后,这小沙弥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但是随即没多久,小沙弥渐渐的消散了睡意,将大门敞开,双手合十对着中年人说道
“请进,住持等您等以有些时辰了,且随我来,住持刚刚念完早经,现在正在后院池塘静坐。”
小沙弥说完这话之后转了个头,那张脸真的是有些吓人,明明没什么表情的时候还行,但是一笑起来,还是那种一看就是强挤出来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协调,不对,不是不协调,是隐隐的有些瘆人。
中年人有些疑惑,这小沙弥怎么看见自己就跟看见了鬼怪一样,难道是自己这张脸吓到他了吗?不对啊,自己明明已经很和善了,身上也没有任何杀气外露,罢了罢了,还是先跟着这位小沙弥去拜见铁箭禅师吧。
“好的,请小师傅带路,在下多谢了。”
小沙弥这才踏出了一只脚,带着这九个人向着后院走去。
一行人将马匹拴在了寺庙外,跟在小沙弥的身后,放慢了脚步,就连平时最多嘴的年轻人在进入了寺庙之后,也不由得闭上了嘴,这是佛门的一处圣地,哪怕是修为强横如他们,在进入了这个地方之后,心灵也难免会受到一些佛门光辉的洗礼。
中年人自然是发现了这点,但是即便是他发现了,却也并不抵抗,也没有提醒身后的八人,禅宗教义,是他们此行的一大任务,提早适应,也方便日后行事。
在小沙弥的带领下,燕地九骑一路上看见了不少在打扫地面的沙弥和和尚们,也在路过佛门大殿和几间屋子的时候,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阵阵佛经。
小沙弥在听到这些佛经的声音之后,脸色上的倦意慢慢的褪去,精气神也渐渐的浮上心头,他的起床气,也是因为这清晨的佛经而越来越淡了。
众人在穿过了几道门之后,路边的和尚,沙弥们变得越来越少,直到来到了后院,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他们九人和小沙弥。
在来到了池塘不远处的时候,小沙弥转了身子,略微抬起头,只盯着中年人的下巴,说道
“请您等在这里等候一会儿,我去跟住持说一声。”
中年人没有注意到小沙弥的视线,只是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轻声说道
“多谢小师傅了。”
不远处坐在池塘边上打坐的那个身影,应该便是铁箭禅师了吧?
小沙弥一路小跑跑到了铁箭禅师的身旁,铁箭禅师听见了这熟悉的脚步声,睁开了双眼,轻笑一声也不扭头的说道
“你啊,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叫那些人的领头人过来,然后你便下去用早饭吧。”
小沙弥喘了一口气,愣了愣神,但是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用力的点了点头,折返了脚步跑到了中年人的跟前,喘着气对着中年人说道
“住持他说您过去就好了,其他各位,还请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应该的,应该的”
中年人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八个人,见他们八人都没什么别的反应,于是乎自己便压低了脚步声缓步走向了铁箭禅师,在距离铁箭禅师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双手合十对着铁箭禅师恭敬的说道
“在下北艮九骑队长罗艺,奉吾皇之命,代表吾皇在此见过铁箭住持了。”
“好了,这些事,贫僧从陛下口中得知过了,坐下说吧。”
铁箭禅师面向中年人,一只手上串着佛珠,指尖指向罗艺侧面的石板。
罗艺坐下了之后,谦逊的对着铁箭禅师说道
“铁箭住持,吾皇托我向您问好,并且,吾皇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住持您能允诺。”
好嘛,这才没聊两句就切入了正题开门见山,这燕地九骑的队长,看起来倒是不想搞那些屋头巴脑的。
“南离与北艮两国本就世代交好,如有贫僧可以帮忙之处自是可以应下,请说。”
铁箭禅师也算是睁着眼说瞎话,南离与北艮世代交好?
开玩笑一样,这话传出去估计也就只有傻子才信,作为目前大陆三大帝国之一的两大,且国力基本上还都远超剩下的东巽帝国,这俩谁不都盼望着对方国内赶紧出点什么事,然后国力大减,说句不好听的,这俩谁不希望对方赶紧灭国呢?
不过漂亮话谁不会说,罗艺也是没有反驳铁箭禅师,毕竟人家说的这漂亮话,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反驳。
“铁箭住持深明大义,在下代表吾皇以及我北艮先行谢过铁箭住持了。”
罗艺说罢,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佩剑,郑重的双手托着剑交给了铁箭禅师。
铁箭禅师接过佩剑,双眸微微一闪,拔开剑鞘,看见这柄剑把下面篆刻着的两个字,铁箭禅师面色猛地大变,而后很快的又恢复了镇定,将剑插回剑鞘好生的放在自己的身旁,对着罗艺说道
“说罢,有何请求。”
“吾皇希望,铁箭住持能允诺我等从南离禅宗之中请回一位大师随我等回北艮传扬禅宗教义,仅此而已。”
罗艺面色不变,这柄佩剑既然都交了出去,那么铁箭禅师也就没有了任何拒绝此事的理由了,这柄佩剑的意义,对于铁箭禅师,或者说对于南离如今的这位离帝来说,都远比传达禅宗教义一事可能会出现的祸事要重要的很。
更何况,将禅宗迎去北艮,本身就对南离没什么弊端,甚至还有些利益在里面。
“此事,贫僧可以答应,不过,你得告诉贫僧,这柄佩剑,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铁箭禅师没出意外的应下了罗艺的请求,这件事对北艮有什么关联,他暂时还没有想通,但是北艮既然愿意为此将这柄佩剑交出,那么此事对于北艮来说肯定会影响颇大,无利不起早这种常理,铁箭禅师还是知道的。
罗艺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的回答道
“不瞒铁箭住持,这柄佩剑,是前些年国内一大世家进献吾皇的贡品,具体的来历,我等实在不知。”
“这样,么。”
铁箭禅师有些失神,看着那柄佩剑,果然,那人还是死了吗?也不知道陛下知道此事又会是喜还是忧。
见铁箭禅师神态已经有些不对,罗艺起身庄重的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
“那么我等先行告退了,铁箭住持您且,节哀。”
铁箭禅师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罗艺转身走回了其他人的身边,小声的对着八人说道
“走吧,铁箭禅师他现在已经无心它事了。”
虽然年轻人有些跃跃欲试想跑到铁箭禅师面前讨教箭道,但是罗艺的这番话,最终还是让他遏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只得低下了头默默的随着罗艺原路返回,直到出了这座寺庙。
而此时此刻金陵城门外。
一架破旧脏乱的马车停在了城门口,几名守城士卒正要上前例行盘问。
而马车上,齐无恨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手中握着缰绳,就在他的旁边,他的大刀放在身侧,刀把上沾染着不少的血迹,看样子应该是有过一两天的日子了。
齐无恨乱糟糟的头发和一身破烂的衣服,守门的士卒也是没有认出来他,所以就毫不客气的上前倚气指使的说道
“下车接受盘查,快点的,别耽误后面的人。”
齐无恨散发着杀意的眼神直接如利剑一样射向那名士卒,眼神之中的寒意搞得这名士卒直接被吓得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但是很快的,这名士卒就在一旁同僚的注视下回过了神,拽着一张脸有些怒意的对着齐无恨说道
“瞪什么瞪?想死了?还不赶紧给大爷滚下来。”
齐无恨一只手按在刀把上,这些守门士卒看见了齐无恨的这一举动连忙都聚了过来,各自都拿起了自己的武器指向齐无恨。
“光天化日之下,你这小子可知道这是哪?这是金陵城!给我拿下。”
那名士卒一挥手,直接对着身旁的同僚们下达了命令,而那些士卒们也都凑了上去,手中的长枪指向齐无恨,一步步的逼近马车。
而这时候,原本在马车里面睡觉的周不疑也是被外面的吵闹声给弄醒了,弯着身子走出了马车,擦着双眼语气不是很耐烦的说着
“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吵,到金陵了吗?”
可惜周不疑此时的打扮也跟个叫花子一样,这些士卒们自然而然的也就没有认出来了这位周王府世子身份的小孩子。
“哟,居然还有个小叫花,一起拿下。”
而紧接着,苦木在周不疑之后也撩开马车的帘子走了出来,与前两者相比,苦木还算是干净了一点点,衣服虽然破破烂烂的,但是起码头发和脸颊都没有乱糟糟和脏兮兮的。
而苦木的辨识度,却没有齐无恨和周不疑高,因为苦木的名声虽大,但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很少,起码这些守城士卒是没有人认出来苦木。
真麻烦。
苦木所幸直接扯下齐无恨腰间的锦衣卫令牌,随手一丢丢在了那名士卒的手上。
那名士卒正怒火冲天了,直接被这令牌给砸到了自己的脑袋,随即令牌掉在了地上,这士卒也不管,就认为这是苦木对他的挑衅,而后怒不可遏的吩咐道
“全部上,直接拿下,押回营房我要让这几个叫花子生不如死!”
苦木顿时诧异,这士卒怎么跟个呆瓜一样。
齐无恨冷笑了一声,难得见到苦木吃瘪,啧,自己锦衣卫的腰牌可还在地上了,这个苦木,还真的是,让自己对他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
齐无恨索性拿起了自己的大刀站起了身,跳下了马车,大刀紧紧的握在手中,冷言对着这些士卒说道
“给你们提个醒,看看那个腰牌,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那士卒一愣神,随即瞪了一眼齐无恨,低下身子捡起了腰牌,一边看着腰牌一边对着齐无恨说道
“嘿,你个叫花子还能翻出什么浪,等着吧,待会大爷就把你送去锦衣卫的诏狱里面,让你知道知道锦衣卫的诏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然而,在看到腰牌之后,良久的沉默,却让这个士卒的身子慢慢的开始了颤抖。
“齐,齐,齐千户。”
这个士卒说话都说的开始不利索,而一旁正围着齐无恨的士卒们也傻了眼,什长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了一个腰牌就怕成了这样,这不就是几个叫花子吗?
齐无恨翻了个白眼,慢慢的走向那名什长,而一旁原本举起武器包围着他的士卒们也在这时候因为什长的变化而自觉地为齐无恨让开了一条道。
“怎么?不动手了?不是说想让我去诏狱呆着吗?”
那名什长此时的内心何止是一个崩溃的想法,自己这怎么随随便便撞见一个人就是锦衣卫的千户大人,明明,明明他们衣衫褴褛的跟叫花子一样啊,这,这近看的话才能认出来嘛,我的天,既然这位是齐千户的话,那么,那个站在马车上的小孩子,莫非就是周王爷的世子殿下?
那,那,那站在周王府世子殿下身后的那人,该不会,也是什么大人物吧?
这什长一咬牙,伸出手用力的打了自己几个巴掌,对着齐无恨赔着笑脸低声下气的说道
“齐千户,您,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小的这种猪狗一般的人物一般见识了,诏狱,小的哪敢请您去诏狱呀,小的,小的跟你认错。”
说罢,这什长又狠狠的扇了自己几巴掌,扇的他嘴角都流出了一抹鲜血。
齐无恨冷哼一声,从这什长的手上拿回了自己的腰牌,重新系在了自己的腰间,而后转身走回了马车,轻轻一跃,而后又坐了下来,将大刀放到了一边,手中握住缰绳,不耐烦的对着那什长说道
“还不放行?等着我带你去诏狱休息?”
什长立马就对着这些士卒们吼道
“快快快,快让开,快让齐千户大人入城,你们这些家伙,还敢拿着兵器指着齐千户大人,不想活了,还不快收起来。”
也是可怜了这些士卒们,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们知道的是,马车上的这些叫花子一样的人,应该是一些国内的大人物,不然的话什长也不会态度变得这么快。
齐无恨冷哼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还没睡醒的周不疑和面色看不出什么的苦木,说道
“看啥,殿下您回去继续补觉吧,苦木你还不护着殿下回马车。”
苦木皱了皱眉头,踢了一脚齐无恨的屁股,而后掀开帘子护着周不疑的头二人又回了马车里面。
“嘿你个苦木。”
齐无恨屁股吃痛,苦木这一脚还真是正正好好的踢到了屁股上的骨头,力度虽然不大,但胜在恰到好处,差点就让齐无恨痛的直接叫出了声。
一行人也算是起了一场小风波,不过也没什么事,算是平安的入了金陵城。
不过这破旧的马车在入了金陵城之后,因为太过脏乱,使得城内的百姓们都离的远远的,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坐在马车外面甲驾着马车一脸凶狠的齐无恨和他旁边那沾满血迹的大刀。
这丫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茬,谁闲的没事敢上前招惹。
就这样,齐无恨一行人来到了皇宫外。
到了皇宫城门外,齐无恨这时候也是敲了敲马车的隔板,苦木也随即将周不疑叫醒,三人一起下了马车,走向了城门。
看守城门的士卒,也不是金陵城门士卒那般,他们都是北军出身的士卒,在看到齐无恨干净利落的取下了自己的腰牌让这些北军士卒看了两眼后,北军的一名校尉先是吩咐着手下士卒开启城门,自己却走到了三人跟前,拍了拍齐无恨的肩膀,笑骂道
“好你个齐无恨,怎么着了这是,跟刚从土里面抛出来的一样,灰头土脸的,嘿,真是难得,头一次见你这家伙这么狼狈。”
齐无恨翻了个白眼,耸了耸肩,把这个北军校尉的手给拿了下来,道
“好好看看老子身后的这两位,别以为跟老子套近乎老子就不忘了你欠老子的那几顿酒钱了,告诉你,妄想。”
这校尉尴尬的笑了笑,但是也探头看向齐无恨身后,先是看到了苦木,苦木的模样,他自然是认得出来的,对着苦木抱了抱拳,以示尊敬,而后低头一瞧,这才看到了朦胧着双眼还有些困意的周不疑。
北军校尉立马就变了个脸色,连忙单膝跪在周不疑跟前,恭敬的对着周不疑行了一礼并严肃的说道
“属下北军校尉杨鑫,拜见世子殿下。”
周不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礼给惊醒,满身的困意直接消散,愣了愣,而后反应了过来上前扶起了这杨鑫,说道
“请起请起,不用行此大礼。”
好家伙,自己这出去东巽一趟,现在回了南离之后有人向自己行礼自己都变得这名不习惯了吗?
不对,不对啊,自己呆在金陵这么些年了,从小到大基本上都呆在金陵,也没见有人对我行这么大的礼呀。
还是一旁的齐无恨偷笑着对周不疑解释道
“世子殿下别吃惊,这家伙他当初被周王爷在战场上救过一命,所以对您才行此大礼的。”
“哦哦哦,原来如此啊。”
周不疑顿时就明白了,原来这又是自己老爹搞出来的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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