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帘门堵住了教学楼的入口,看起来是没法以正常的手段进入了。
林刻刻仰头看了一眼一楼的通风口,抽了口眼,一脚踩了上去,用力一蹬,手抓到了二楼走廊外的窗檐上。
翻身跳入幽暗的二楼走廊,林刻刻若无其事地左右打量了一番,两边都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好似望不见底的深潭,也感觉不到卧在池底的怪物。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桃木小盒,打开来,锦绸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翠绿色的玉珠,忽明忽暗地,释放着绿光。这是感灵珠,发出的光若越强,就代表遇上的“鬼”的修为越是高深,想到两年前,曾碰上个九百年修为的厉鬼,可让林刻刻吃了不小的苦头。
“看来只是个小家伙呢。”林刻刻将烟头掐灭,随手扔进了垃圾箱内。又从背包里取出一只葫芦,用一串红绳系在腰间,朝着三楼上走去。
阴风从两道吹来,林刻刻站在三楼梯口上,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最棘手的,并非修为高深的鬼,而是寄居于某处,根深蒂固的顽鬼,最难以根除。
走廊上,回荡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死寂的深处,与黑暗一道沉底。鬼生活在世间最阴暗之处,舔舐着寒冷的躯体,啃噬着冰凉的绝望,满怀怨念,渴望着将光明一同拉入最深沉的黑湖之中。
它们是泯灭人性的怪物,畸形的非生命意识体。
无数遍,无数遍地,林刻刻回忆起师父他老人家的话语,好似还在耳边回响着,不断地告诉他,光明又为何而存在,驱鬼师又为何行走于黑夜中。
无端的牺牲?或许不是,林刻刻没有什么高尚的追求,只是从小被驱鬼师收养,所以才变成了驱鬼师而已,没有太了不起的原因,都是为了生活吧,钱啊。
这般想着,途经一间教室时,林刻刻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地声音,于是停在门边,朝阴沉沉的教室里看去。
一个穿着校服的短发男生,端端正正地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专心致志地……吃面。
林刻刻愣了一下,旋即走了进去,拉过椅子,坐在了男生的对面,兴致勃勃地看他吃面。
“吃面不放蒜可是大不敬啊,你这小鬼真不懂事。”林刻刻盯着那碗清汤面,不爽地皱起了眉头。
黑暗中,就着月光,看见男生抬起了头,却没能看清楚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回话,很安静的声音:“行家啊。”
“跟我学做菜吧。”
“嗯,什么?”
“没什么,我是在夸你。”
“夸我什么?”
“敢大半夜在教室里吃面,胆儿够肥的。”
“嗯,我胆儿很肥。”男生笑了笑,又埋头继续吃面,吃得相当认真,完全当成一门课来吃了。
窗外吹来的风,有些冷,十一月的夜晚,少了些虫鸣,倒是寂寥了。
林刻刻点了根烟,懒洋洋地抽了起来,眯着眼在教室内扫视了一圈,想到这在自己学生时代最痛恨的场景竟显得如此安谧,令人心情平静,人老了估计就这感古伤今的烂脾气吧。
“喜欢学校?”林刻刻随意地问道。
男生用左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校服,说道:“是学生嘛。”
林刻刻右手夹着烟,用小指抠了抠眉毛,一脸唏嘘地感叹道:“我简直是深恶痛绝啊,小鬼你一点儿都不愤青啊,真没意思。”
“学生就该好好学习,那么愤青干嘛,伤身体。”
“喂,别搞错了,左手可是有大用途的。”说着,林刻刻就将烟换到了左手,一点儿都不吃力。
男生停下筷子,盯了这位大叔一会儿,很肯定地下结论道:“你读书的时候,成绩一定很差。”
林刻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吐了口烟:“一直很稳定倒是了。”
男生的话语间,洋溢着一些骄傲的意味:“我成绩一直很好,老师也对我很好,同学们很崇拜我,我喜欢这个感觉。”
林刻刻望着窗外,被云彩洗得一尘不染的月亮,淡淡说道:“喜欢……嗯,这是件好事,以后国家的科研项目就要靠你们这些书呆子了。”本来这段话的结尾,有一句“加油”,但林刻刻没有说出口。
男生吃完了面,喝了口汤,满足地叹了口气,尔后微微垂下了头:“我家境不是很好,爸爸在城里面的工作搞砸了,不久后就要搬回乡下去了。”
“所以在教室里吃面?大半夜的。”
“这碗面很贵的,我平时不会在食堂里买的。”男生真挚地笑了笑,也不自卑,好像认为这是平常的事。
有的人,可以用钱擦去脸上的汗水,有的人却连纸巾都舍不得;有的人一辈子都没吃过清汤面,有的人一辈子都吃不起清汤面。既然生到这世上来了,公平就当作一个玩笑,听一听就罢了,生活仍然如一列火车,平稳地驶向浓雾笼罩的远方……
林刻刻沉吟了片刻,又点燃了第二根烟,白色的烟,袅袅扶升,在幽暗的天花板下盘踞,然后消散。
夜幕悄悄,黎明在几小时之后,安静地等待着交替的那一刻。
“我认得你。”男生幽幽的声音,很空灵。
林刻刻不以为然地抓抓腮胡,感叹道:“都说我是大众脸,我还不信来着,不过你说出这话来,倒真的让我有些失落了。”
男生笑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还可以悄悄记你小本儿,可不是每个大人都像我一样胸怀宽广的。”
林刻刻叹了口气,将腰间的葫芦打开,倾倒在指尖上,是黏稠的墨汁,然后举起手来,准备画在那男生的眉心上,却又愣了一下,平淡地说道:“你的校服有些旧了。”然后将墨汁画在了他冰冷的额头上,画出了一道蜿蜒、扭曲的符文。
男生任由他画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声音很低:“驱鬼师先生,你喜欢石头吗?”
林刻刻顿了顿,两指点在男生的眉心处:“要分什么石头。”
男生咧嘴,开心而豁然地笑着:“当然是没心没肺的石头。”
林刻刻眼神一动,唇角温柔地扬起,轻轻闭上了眼:“那就去当石头吧。”
一股无名之风,在教室中吹过,飘向了广袤的天地间。
林刻刻睁开双眼,看着课桌上,那件有些破旧的校服,那是三十年前的款式。他伸手将校服叠好,规规整整地陈放在讲台上。
“哦,大功告成,回家洗洗睡。”林刻刻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教室门外,站着一位身着干净校服的长发少女,手扶着门框,睁着大大的眼睛,火热地盯着林刻刻。
“喂小鬼,少女尾行痴汉也是犯法的哦,虽然我只是大叔。”林刻刻走过她身边,取出一支烟点燃。
忽然,手腕被捉住了,稍微有些温热的触感,令人很舒服。
“你、你是驱鬼师吗?”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刻刻低头看着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于是在黯淡的月光下,看见了她锁骨处的一道黑色的半月胎记。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小鬼你运气真好。”林刻刻心不在焉地道。
少女咬了咬下唇,委屈地湿了眼眶:“你、你能帮我吗?”
“不行。”林刻刻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少女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哭喊着:“为什么嘛,大叔你以前不是都喜欢雷锋的吗?”
林刻刻咂了咂嘴,很麻烦地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道:“土豪是用来当朋友的,懂吗,死小鬼。”说完,优哉游哉地走远了。
少女呆滞地伫在那儿好半天,才猛地回过神来,顿时喜极而泣,提着沉重的行李箱飞快地追了上去,一边揩着不断淌下的泪水,一边抽泣道:“我、我叫萧雪笙。”
小学生?林刻刻邪恶地抽了口烟,似笑非笑地摸了摸下巴上的碎胡渣,很有大叔范儿。
百年不遇的“恶果”,居然是十年前给了自己一耳光的熟人,小学生。
平常的日子,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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