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终究是回来了。
莫约日出时分，烛月在树林中看见了一个晃荡的身影。老道拎着一葫芦酒，以及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袋子，他的心情似乎不错，走起路来相当的轻快，等他回到破庙以后，又和往常一样蹲到了角落里，不过这次他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不知是在做什么。
而烛月刻意和老道差了半个时辰才进屋，她才不想被老道发现自己在外头候了一个晚上。不过在进屋时，烛月还是有意无意的瞥了老道一眼，眼神中颇有些小幽怨。
“丫头，考虑的怎么样了，要和我学修道吗？”
老道似乎并没有发现烛月眼神的不对，依然笑嘻嘻的问道。
“学了修道，就能化作人形，去领略这九州的大好河山，不比窝在这一亩三分地好的多？”
[学了修道，就能去山外头看看了？]
烛月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老道，明显是对修道一事产生了些许兴趣。
烛月现在还不懂修道是什么意思，不过在她单纯的小脑袋里，修道一词已经和出去旅游画上等号了。
“学了修道，便可上天入地，日行万里，天南地北何处去不得，大好河山何愁见不到？”
老道似乎能明白烛月在想什么，做了一个略有些夸张的比喻，见烛月游到自己面前盘成一坨，老道更是喜上眉梢。
“好！好！好！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李常盛第二个徒弟，我和你说，当我的徒弟好处可多了……”
李常盛一连叫三个“好”，明显是对自己再收一徒之事感到即为满意，随后又唠唠叨叨的聊起了自己的势力，人脉之类烛月半懂不懂的东西，听的她哈欠连天。
[这老头好生拖沓，净说些无意义的话，就不能赶快开始吗]
烛月暗自心想，哪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李常盛就好像能洞悉她的思想一般收起了那张嬉笑的脸，从行李中取出了一本封装精美的书籍。
[这老道莫非能读我心想？]
烛月不由的怀疑。
李常盛将书放到烛月面前，书的封面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六个大字，可是烛月根本就看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此书名为《六朝白字通识》，乃是大承所著之书，用以启民智，昌国力，收录六朝白字一万两千有余，而今，我们便从最常用的开始。”
“此字名为‘枝’，描述细长棒状之物，就以我手中的树枝为例……”
老头手中的树枝指向刚才在地上画出来的那个字，也不问过烛月的意见，自顾自的讲解起来。
原来他早就已经料到了烛月会在今日今时随他修道。
烛月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学识字，而且这些内容相当的枯燥乏味，让她昏昏欲睡。可令蛇气愤的是，一旦自己展露出疲态或者分心了，李常盛手里的树枝就会毫不留情的敲到她的脑袋上，不怎么痛，但是很有效，树枝上不知添加了什么术法，轻轻一下就能祛除烛月所有的困意。
[再敢敲我脑袋就咬你哦！]
烛月在心里威胁到。
可终究还是不会咬的。
烛月的悟性很高，每天都能学上几十上百字，可若是把这些字连成一句句子，烛月就不能理解了，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意思”这个词能有十三种意思，每句话里的意思还都不同，不明白为什么同一个东西能用“孔”“洞”“眼儿”“窟窿”四个词进行指代，为什么一个“和”能有六个读音。
孩子都是不爱学习的，烛月也是，当一开始的那股兴奋劲儿褪去以后，学习文字就变成了一件令蛇痛苦的事情。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复习昨天的单词，每顿吃饱第一件事就是学习全新的句子。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不用亲自出去捕猎了，每天李常盛都会从挎包里取出一些果子喂给她，那个挎包就好像一个无底洞一般，总是能见李常盛从里面掏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烛月也翻过甚至爬进去看过，可是没能发现什么玄机。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个月，烛月终于是受不了了，她挑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李常盛熟睡之际偷偷溜了出来，向着她之前见过的万家灯火的方向一路向前。
不再有每天早上准时叫醒你的老道，也不再有那本如噩梦一般的通识，每天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睡多久谁多久，烛月仿佛看到美好的未来正在向自己招手，前进的速度也不由快了几分。
在东方微微泛白之时，她终于走出了大山，抵达了那片如海般宽阔的大江。
洁白的浪花向河岸一层层涌来，却又在卵石上拍个粉碎，水花溅到烛月的鳞片上，冰冰凉凉的，却让她的内心变得更加炽热。
这是她在大山里从未见过的场景，浪涛，鱼群，江面上稀疏的渔船，这些东西烛月都只在《六朝白字通识》上见过，远方还有更多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这个世界真大，大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烛月一个闷子扎进水里，向着江面上的一条渔船游去，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在江面上透气。
曲阳江实在是太宽了，江水冰凉，烛月实在是没有信心可以游到对面，所以她要找一艘渔船搭个顺风车，在对面靠港后再离开。
天才只是微微亮，彻夜守网的渔民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一条向他靠近的小蛇。
江上的浪花拍击着这艘小船的侧舷，太阳在东方渐渐露出了它的一角。渔民喊醒了熟睡在舱内的妻子，他们走上甲板，扯动起静置了一夜的渔网，期待着今日的丰收。
渔网是沉重的，哪怕是渔民夫妻二人合力都难以拽动，这说明今日的收获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与鱼群角力的过程耗费了几乎半个上午，当最后一条鱼被拽上渔船的时候，时间早已是日上三竿。
妻子刚想撩开船帘进去休息一会儿，却发现他们的船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有一条白蛇静静的盘在船舱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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