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不远处的士卒见岳钟文终于是走出了营房，赶忙是迎了上来，可他实在是站了太久，双腿发麻，半途中竟跌了一跤。
士卒也顾不上疼，爬起身来拍拍灰，来到了岳钟文面前。
岳钟文压下了心头的惊惧与震怒，强摆出一副淡然的面孔说道，
“怎么如此火急火燎的，寻我何事。”
“将军，我们在地牢里发现了三个伤者和一只恶鬼，不知该作何处置，还请将军定夺。”
士卒也没有发现岳钟文表情的不对劲，只是拱手道，岳钟文淡淡的点了点头。
“带我去看看吧。”
“是。”
地牢大门打开，一股混杂着血腥味儿的恶臭扑鼻而来，岳钟文眉头微皱，挥了挥手，大步跨入其中。
地牢中并没有驻守多少士卒，仅有的几个人都被这股臭味熏的面色发青，似是一副随时会吐出来的样子。
这股臭味倒也是奇怪，寻常恶臭不过待上二三分钟便能适应，可这股臭味好似永不会淡去般的，每分每秒都在刺激着他们的鼻腔。
“曲江尉在这牢里究竟关了些什么，黄鼠狼的尾巴都没这么臭！”
越往里走便感觉这臭味越是新鲜与刺鼻，岳钟文捂着鼻子，却感觉不到臭味有半分淡去，便不由的骂道。
未走多久，就看到左右牢房里趟了三个昏睡不醒的人，他们身上还穿着曲江尉的衣服，原本干净的床单也不知是被什么染成了浑黄色，他们的耳边零零散散摆着十几只汤碗，里面还有些许未喝完的汤药。
莫非……
岳钟文也不是什么蠢货，看见这里头的汤碗和外头那些医师，自然多少能猜出些什么来，他唤来一旁的士卒。
“朱筠文知不知道这个地牢里的情况？”
朱筠文正是那所谓朱大人的全民，现在的岳钟文并不打算用尊称来称呼他了。
士卒摇了摇头。
“暂且不知，需要属下去禀告朱大人吗？”
“不必，万不可让朱筠文知道地牢里的情况，明白吗。”
“是！属下定当严守秘密！”
士卒保证道，岳钟文点点头，打开了其中一间的牢房，他来到那人身旁，尝试着唤醒他，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拍打，那人依旧是沉睡着，喉咙里不时发出难受的哼唧声。
他肩膀处的衣物被整节裁去，露出一根乌青发黑的胳膊，一道四指宽的伤口中不断冒出汩汩脓水，皮肤就好像泡了水的草纸般翻起褶皱，一摸就破。
岳钟文从伤者胳膊处的伤口中感受到了一股恶意，那是一种死者对生者的愤恨感，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他似乎在什么地方遇见过这种恶意，但是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了，自己尝试着回想，却只能感觉到脑海中隐隐传来刺痛感。
便作罢了。
岳钟文挠挠头，与候在一旁的士卒一同离开了牢间。
“令人好生照顾他们，若是能醒，便来寻我，我有事情问他们；若是不能，便好生安葬了。”
岳钟文吩咐道。
“是。”
“你说的那个鬼怪在哪儿。”
“在监牢的最深处，这臭味也是那只鬼怪发出来的。”
士卒答道。
岳钟文点点头，便往地牢深处走，突然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间，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
自己刚才在回忆什么来着？
岳钟文尝试着回忆，却只感觉到脑海中一片空白。
罢了，想必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吧。
……
地牢很深，结构是一条道走到底，其中并没有任何岔路，以岳钟文的脚力，也是走了好几分钟才来到最深处。
“咚咚咚……”
此处寂静的可怕，只有岳钟文一人空洞洞的脚步声在回荡。
这里的恶臭已经严重到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地步，岳钟文便让那个跟随着自己的小卒离开了，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狭小的天窗里些微透进些光亮，照亮了地牢的部分结构，岳钟文端着烛台，逐一点亮两侧的蜡烛。
此处的空气浓稠的就好像凝胶，地板明明是干燥的，走在上头却莫名的生出了一种泥泞的感觉，黑暗中似乎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他。
“叮铃铛……”
兀的，一间牢房里响起了铁链的碰撞声，岳钟文往里头看去，只见一个瘦的皮包骨头老妇人被刺穿了琵琶骨，用六根大铁链子悬空锁在了墙壁之上。
她低垂着头，嘴唇微微蠕动，声若蝇蚊，岳钟文屏气凝神，才能勉强听清她在不断的重复着“儿啊……儿啊……”。
这是鬼怪？
岳钟文不由的心生疑惑，凑近了些。
“是儿吗……”
老妇人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来有气无力的问道。
“是儿吗……”
“是儿吗……”
她只是念叨着这句话，双目泛白，空洞洞的看着前方。
“老婆婆……”
岳钟文刚开口，却见这老妇人和疯了似的，不断的扭动着身子大喊大叫。
“你不是我儿，你不是我儿！还我儿！还我儿！”
那声音悲惨凄厉带着哭腔，岳钟文几乎真的以为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老妇人了。
若不是那六根粗大的铁索在她的扭动下不断碰撞擦出火星，穿股锁几乎要断裂的话。
岳钟文赶忙退出牢间，与老妇人保持好一段距离，看着她十几分钟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哎……”
岳钟文叹了口气，离开了地牢。
这究竟是何鬼怪，也没个由头。
岳钟文躺在床上，心中思绪万千。
城主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知道，没想到这件事后头居然朝廷也有插手，自己给人当了一次刀，算是和曲江尉结下死仇了。
那老妇人一个劲的喊着儿子儿子，八九成是个怨鬼，那三个曲江尉估计就是被那怨鬼给咬伤的，也不知他们为何不把怨鬼解决掉，反而要囚禁在地牢里。
罢了，明日里自己去找几个道士就是了。
最近这青越城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遥想六年前自己刚被调派来这青越城之时，此间仍是一片祥和之景。
十年前京城就已经充斥着各种冤假错案，被权力斗争折腾的名不聊生，自己正是受不了那种氛围，才主动请缨来到这边疆小城。
十四年前自己尚在肆州征战，军旅生活没有勾心斗角，那才是他最喜欢的。
当时在和谁打来着？不记得了。
十五年前……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自己在做什么？
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有关于十五年前的一点信息。
岳钟文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霎时浸湿了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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