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收获颇丰，这次从西方回来带来的也不全是好消息。”
酒杯已经空了一半，微醺的缪尔迈尔看起来像是要发牢骚。
听到这里，维娜诺集中起精神来。
“评议会那边的风声吗。我不太懂，但与上次去西方相比，那里的气氛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你是个敏锐的家伙，老夫虽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道听途说乱七八糟的多少也能够印证某些事。”说到这里，缪尔迈尔突然抬起头，视线毫无阻碍地转向酒馆的角落，“抱歉维娜诺小姐，老夫刚刚才发现您，既然您在这里，不如就让老夫一并说明一下吧。”
注意到是自己老板也要用敬称的大人物，少年立刻起身把座位让开。
“本来就已经够累了，希望不是雪上加霜喔？”
“哈哈，这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缪尔迈尔苦笑着表达歉意。
“刚刚你说了评议会？”
“对，评议会原本是西方诸国为了对抗东之帝国的强大力量而联合起来的国际军事联盟，但随着帝国与西方的来往越来越少，威胁似乎正在隐去，就渐渐变质成了一个以经济贸易为主的超国家组织，或者说超级经济体。”
虽然有一些难懂的名词，但维娜诺知道西方评议会就和原来的世界里欧盟差不多性质。
“难怪总被提醒要走向西方，评议会是必须攻克的难关。既然莉姆露都那么打算了，也就是说不得不选择面对了吧。”
“老夫在那些贵族里多少有些旧相识，至今为止老夫都还帮着他们拉生意。从他们的佣人那里，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情报。”
说到这里，缪尔迈尔皱起了眉头。
看样子不是对魔国有利的情报，维娜诺静静等待着缪尔迈尔继续说下去。
“评议会的紧急会议主题据说与对魔国问题的处置方式有关，而圣教会今年的参会代表似乎是那个魔女日向。”
维娜诺短暂思考了几秒。前半句没什么问题，但是后半句……
“她还能参会？”突然蹦出这样的疑问。
“啊？以她在西方的影响力，这不是当然嘛。”
缪尔迈尔显然对之前发生的事了解不全。
对莉姆露和维娜诺而言，评议会的动静是完全在意料之中的。而魔国针对评议会的行动采取的应对措施，正是所谓“纸魔王”计划的内容。
在对方先行动手之前，这边只要把控好情报就能确保没有问题。
也就是尽管对会议内容不清楚，西方的动静也完全在这边的计划之中，还就怕他们有雷不踩呢。
但是日向作为圣教会的代表参与诸国的决策这点，让维娜诺感到意外。
意外的点不在于圣教会或者说神圣法皇国鲁贝利欧斯分明并不在评议会成员中、却能够参与诸国的决策，而是明明处于极端不利的时间点，日向居然敢于在西方现身并发表意见。
“我的意思是，吃了败仗的日向，不应该会极力避免这种无论怎么做都有损圣教会利益的事吗？”
“老夫也不清楚，佣人给的情报只有这些。但有一点老夫很清楚，比起参与决策引导诸国方向，圣教会保持沉默或者弃权的话反而更加有损地位。”
“这倒也是。他们应该还不打算放弃日向这号人物。”
那么就以日向参会并参与决策为前提，假设他们一致通过了对魔国的友好方针。
虽然实际上这种可能性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从各种可能性的利害关系角度分析问题是制定行动方案的必要步骤。
友好方针得到通过，接下来便是潮涌般的因为新奇而前来的人类，顺利的话魔国也能派代表参与到评议会中去，从此一帆风顺。
但仅仅是对魔国而言一帆风顺。有点脑子的都会察觉到，这完全违背了圣教会的原则，正因如此维娜诺才认为这是几乎不可能的选择。
只有坚持原则，并祈祷人类的力量能够战胜魔物，圣教会才能暂时屹立不倒。
“几乎可以肯定，圣教会还是选择了对立立场。”
“老夫也这样认为，所以才匆忙向您汇报啊。”
警戒或者敌对方针被通过的话，应该也会有不少打小主意的家伙自己送上门来，到时候就是老套的情报战和战术威慑了。
而这方面，也因为布鲁蒙特王国的加入得到了行动方面的充分保证。
看着面色凝重的缪尔迈尔，维娜诺却轻轻笑了笑。
在缪尔迈尔看来，这是不详的，或者至少是不利的。不管对于布鲁蒙特人还是魔国的魔物来说，短期内看不到利益。
以评议会的惯用手段，大概会限制向东方向的行动，或是在诸国边境派遣军队驻扎，甚至是向布鲁蒙特王国明确施压。
回望历史，曾经就因为布鲁蒙特王国对待法尔姆斯王国内外问题的态度不够明确，西方诸国针对从布鲁蒙特王国进口的商品的税额平白无故多了一截。
肉眼都能看到，与西方敌对的话至少在经济上难以做到贸易自由。
生意可能会变得难做，缪尔迈尔的担心正是这个道理。但是就算魔国的主人不懂政经，也能明白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不用担心，到时候莉姆露会想办法。”
“莉姆露老爷吗……”
不知道有什么办法确保魔国不被影响，但莉姆露总该有办法。
维娜诺也想得到一些。
例如拉拢魔导王朝萨利昂，跟尤拉萨尼亚拉拉新的生意，或者干脆用法尔姆斯旧贵族的金库充盈国库，总之办法有的是。
“好吧，”得到维娜诺企图转移责任的宽慰，缪尔迈尔像是放下心来，“既然您都这么说，那老夫应该是想多了。真的是，明明老夫还是人类，却在为你们担心这那的。”
说着缪尔迈尔自顾自笑了起来。酒精的效果蔓延到耳根，缪尔迈尔肉眼可见的有些晕乎了。
“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各回各家吧。”
招呼着少年要照顾好这位大叔，维娜诺起身付了三份的钱。
赔偿款的事等到天明再说，维娜诺只想赶紧回去泡个澡然后舒舒服服睡一觉。
就这样，在例会刚刚结束的时间点回到了房间。
“缪尔迈尔回来了。”
“是嘛，你见到他了？”莉姆露一边倒茶一边问。
“嗯。除了完成任务外，带回了一些难以判断好坏的消息。不过你放心，我亲自检验过了，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是嘛，那就好。”
莉姆露确实没什么担心也没追问，微笑着将茶杯递到维娜诺跟前，像个扮乖要糖吃的小女孩，意外很乖巧的样子。
维娜诺注意到，茶杯里散开的那一朵朵，正是前段时间从拉森那里拿回来的花茶叶，里面还有两块待融的冰糖。
“图谋不轨……？”
“嘛，总让你从事一些费力费神的工作，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这种程度的服务没什么啦。”
莉姆露的双眼与维娜诺对上两秒，随即又很快移开。
维娜诺缓缓品了一口茶。茶香与花香倒是没有逸散多少，但冰糖的加入时机和数量多少有些不合维娜诺的口味了。
“我家先生要是能再早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话，作为夫人会更开心哦。”单纯出于想看看这家伙的反应的目的，维娜诺摇晃着茶杯，装模作样说着。
这让维娜诺想起来那时莉姆露的承诺。
只要答应自己成为纸魔王计划的主体部分和负责人，那么莉姆露的人性化服务将会随叫随到。
嗯，是时候兑现了。
“今晚咱们一起睡吧。”
“当然没问题。等等！有问题！”
“你快要累个半死的夫人想要和她心爱的先生睡一觉都成了奢求吗？”
“说的就像以前什么时候一起睡过一样！”
莉姆露侧过脑袋，看不清那边的表情是犹豫还是期待。
但不管怎样，这是莉姆露欠他的。包括过去一段时间里欠下的一堆，现在都得慢慢找机会补偿回来。
“我先去泡个澡，等我。”
留下了和一封带着玫瑰花香的信封一样暧昧的待续，这是恶魔的惯用手段。
“喂！别自说自话——”
还没等莉姆露发表意见，维娜诺就走出了房间。
但是莉姆露却不淡定了。因为他知道，她很快还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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