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论带给二人的惊讶很快就过去了。必须把这一切知会给大奥术师，于是南河三试图把她们搜索到的这些内容直接载入她的磁盘中。 机械发出令人不快的声响，把黑暗的消息刻录下来。
栗树则是展开了对其他房间的探索，她就算留在这里，除了听着嗡嗡的机械声外也什么都做不到。随着完整系统的重启，来自城市电厂的电力复活了这座被废弃无数年的地下城。仰仗照明灯，她看见了之前隐藏在玻璃后面黑暗中的事物。
这一定是特意设计除非在另一侧光源启动才能视物的玻璃，栗树这样想着。否则她以超然的视力肯定之前就能看见。
一个个圆柱形状的不知名机械的上部逐渐显露出来，与之连接的管线让一层玻璃之隔的区域看起来像一片电子森林。树木一样的机械个体上随处可见粗糙的凸起，那是数不清的子结构。 其中包括栗树能辨认出来的就有一红一绿闪烁着的指示灯，外接空和并行接口。这一切堆砌在一台系统上好像结痂了一般，黑暗的森林里这些树木现在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标志着它们正在工作。
她看的有些入迷，这些旧设备应该是一个计算服务器机房。现在已经不常见了，她记得方为策还在学堂里的时候，这样珍贵设备都是被放在大楼最顶层的防尘房的，同时顶上的防水层一定是被最用心处理的。现在它们就这样躺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被废弃了无数年。
“这处设施在最后一次改造中的目的是为长期内战中的电子战部分进行准备的，所以必须设置在这样的末日战规格的堡垒中。” 一个新的声音响起，栗树回头发现是一名之前被授命看守外部设施的士兵。
“这应该是万亿压缩系统，” 对方指着之前栗树盯着看的一台机械，“ 这个亮着一排指示灯的就是控制核心了。”
“我以为彼尔姆的精锐士兵都会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呢，” 栗树才注意到对方解除头盔后露出的橙色头发。这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兵。到了何种程度呢，如果是常服的话，她也许会以为对方是魔法少女。
“那是精锐特殊部队，他们现在全在下面探索呢，” 对方吐了吐舌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只是后备而已。你就是本地的魔法少女吗？”
“算是吧，我是之前新晋的。” 她下意识的回答道，栗树也许没有注意到很多时候她都有些知无不言。
“新晋居然就已经是在高级专员手下了，真是厉害。认识一下好了，我是彼尔姆元素突击队的常规战斗兵多洛雷斯， 直接叫我洛就行了。” 红金色或者说橙色头发女孩向她伸出了手。
“我叫栗树，不过好像总有些朋友会叫我栗子......” 她觉得这个女孩身上一些特质一点也不像卫军的士兵。咖啡馆的常客里包括一些中级卫军军官，他们身上由长期操练而来的军人仪态即使在不当值时也会不经意的流露。只是眼前这位多洛雷斯小姐即使在任务里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在这座城里的话，我偶尔会在一家同名的咖啡厅，找我可以去那里留言。”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她们一起转入更靠外的一个房间。除了无处不在的混合着挥发物与绝缘材料气味的浑浊空气，这间房间里胡乱堆着各种金属制品，似乎是一个维修杂物间。一些被封在玻璃罩子里的依旧光洁如新，其他的就连同墙上的鹰徽浮雕一样看起来坑坑洼洼，被绿锈所腐蚀。
“这里真是旧时代的一座博物馆。” 她伸手触摸鹰辉的爪子，“好像那些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东西都出现了。”
“在内部编号里这里的代号是神算塔-书库，过去的十二号事务官把那些他认为会在内战中起作用的试验品抢了过来还有相关的资料都在这里保存了一份，只是他到现在也没用上这些。”
“为什么你们知道这些呢？” 如果这里真的这么有价值，庄阙那家伙就这样废弃了这里？
“这可不是唯一一处末日堡垒，” 她似乎要笑出来了，“在彼尔姆，我们的扎克塔就是所有这些堡垒的中控核心，在塔下迷宫一样的基地里我们找到了货物清单和每一座地堡的详细资料。”
“所以这座设施下面也是个迷宫吗？这就是他们到现在还没上来的原因？” 想象那些人在迷宫般的走廊之间里东翻西找，栗树觉得还有点好玩。
“这座塔只是数据机房而已，如果不是为了一把原型武器，我们也来不了这里。”
似乎是为了证明这句回答，栗树感受到水晶里再次传来消息。拉姆萨斯和本地的指挥官已经在回来了。
她们一齐回到了中控室，虽然因为洛手忙脚乱的戴头盔耽误了一些时间。
拉姆萨斯似乎正在发表什么感想：“ 曾经无比辉煌的事务官军机委员会，如今余下的只有众神唏嘘的笑声。”
他的手下抬着一个个带着栗树见过的飞翼骷髅标志的货箱经过房间。
“我希望你喜欢这些关于那把脉冲枪的科技档。” 南河三冷不丁的说道。
“我们的这次勾兑就算是完成了，这里剩下的都将属于天元大区。” 拉姆萨斯笑着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栗树觉得拉姆萨斯的笑意中带着某种让人不舒服的意味。
“那是个AI罐吗？” 南河三却突然再次发话问道，她指着最后的两名士兵抬着的圆柱体。上面的涂装不是飞翼骷髅而是飞翼水滴。“这里面是什么？我们谈的时候可没提到还有这东西。”
在那一瞬间，栗树，相信南河三也是，看见对方在一瞬间露出一种极其扭曲的表情。但是最终，她们得到的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回答：“ 提高我们对世界的认知是最崇高的动机。”
果真如此吗？她们没有时间去调查，眼下她们得先处理大魔导师的事情。不管这个拉姆萨斯有什么阴谋，他也不可能比一个失望的魔法师危险。
她们在本地卫队指挥官几乎快要溢出墨镜的守财奴目光下被请出了设施，外面的技师们迫不及待的要进来搜刮这座宝库。
等到周围再无他人时栗树提问：“ 我们要怎么联系上她？”
“不是我们去找她，是她来找我们。”
话音未落，她们同时感觉周围的空间好像泛起了涟漪。对于站立在附近的栗树来说，这感觉就像是在虚实之间有什么幻觉或是花了眼才会看见的浮光掠影一样不确定的东西突然变成了现实。
那个与她有过两次不友好交流的大奥术师就这样出现在了她们身边，一只折射着光点的飞鸟落在她红色的长袍上。直到光彩消失，她才发觉那只鸟儿是完全由彩色玻璃构成的。
“离去的人儿终于回到了故乡，” 她的话中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情愫，说不清那是在感慨还是惋惜，“ K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城堡吗？”
“至少维护着帝国系统的人是这么记录的。”
“那这就意味着我就见不到她了，不过这也算是你完成了对我的承诺吧。”
有那么一瞬间，栗树觉得对方就要撕破脸，要用某种超乎想象的方式把她们消灭。但是这轻描淡写的话语过后，她再次消失了，就像她的突然出现一样。
“这就算完了吗？” 带着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再次发问。
但是南河三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凝重的看着大魔导师消失的位置。
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是最终她被就地解散。协会专员完成了在这里的公干，也就立刻离开了天元市。这意味着那些问题恐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她来说只会是一个谜团了。
直到她下意识的回到栗子树咖啡馆的大门口，才发现自己的手里一直握着一块玻璃。那是一块海蓝色的，一眼望上去就像一块柔和的天空一样。这是什么时候到她手里的？
她捉摸不透这块玻璃，只能找个角落换回来方为策进到咖啡馆里。尽管试着开始自己的日常工作，但是他发觉自己无法集中精神。纷乱如麻的思绪从各种缺口渗入他的思想，反复拷问着他。
为什么你要给那个女孩留下这里的地址？明明自己打算扔下这里了。你真的不这么想吗？为什么你在这一切后想着的是回来翻账本？
“心中那无言的观测者究竟是何物？在万物皆休时，这严厉的批评家的审判亦将如期而至。为那些因为他的严苛犯下的错误。” 红衣女子的幻影像旁白一样点评着。
她死的时候是在今天早些时候还是昨天？天崩之时你在何方？ 最后的拷问来自他记忆的深处，那是他不愿意回想且本以为已经成功埋进过去的坟墓里的幽灵。
他停了下来，这种时候他无法进行任何的工作。只能去大堂里装模作样的巡视一圈借以分散精力。 一个红棕色头发的女孩正在与林姐交谈，他几乎是心头一紧。 当他靠近看清脸时才释怀。那不是她，她更接近于橙色。
“你的生命之光，你的欲望之火，你的罪恶，你的灵魂。” 这是红衣少女站在舞台上的嘲弄还是他自己给自己的？这一刻他无法区分。
电视中一名评论家正在喋喋不休的将最近来访的督军与本地总督的会面提高高度，一次伟大的进军，他如此评论道。随后是一段画面转播，他看见圣阳在屏幕中的突出位置，另一边还有他早上见过的拉姆萨斯，他们正在出席一场总督也出席的公开活动。据悉是关于改善工业区工作环境。
“这有什么意义？他们什么时候都可以做这件事，为什么要弄的好像是这些人出现才做到的。” 他大声评论道，此刻他觉得自己无比需要和其他人说话，而不是那个疯狂的幻像。
“反对媚俗本身也是一种媚俗，老板。” 林姐象征性的回答道，又回到了和客人的交谈中。 回答的无可挑剔。
我不能斥责她，实际上她是正确的，两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他只能用这个理由把自己又赶回了办公区。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抽象意义上的人，总是不能服从理性的决定去做合理的事情。虽然他总是跟随着各种安排去做恰当的事情，但是每次都在后悔，都在抱怨。可是方为策，你要怎么反抗生活的常轨呢？你一直在思考但是难道你的思考没有告诉你应该做什么呢？不要在那里念叨所谓我思故我在了，逻辑学在哲学里占据着首要地位，静态和自我确保了你的理性让你做出正确的决定。
至于存在？难以捉摸，隐隐绰绰，你试着抓住生活的抽象性，可是没有理性基于科学的安排和控制，你要怎么生活？抛掉这个咖啡馆去拥抱你的存在主义？可你的存在不就是锚定在这个咖啡馆的么。
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你其实思考过吧，就在那一周。
够了，方为策在办公室角落里找到了他最后剩下的那点波本酒，对着瓶子吹起了喇叭。放任这种毫无益处的思考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往山顶推石头。他知道结论，也不需要在脑子里把这一切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酒精成功的冲散了他的所有思绪，他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的。尽管还有持续涌出的思绪，但是他已经成功的在自己做出反应前就把它们滤掉。除了给他带来无用的焦虑，这些东西再没有其他意义了。就在即将陷入梦境时，他恍惚间看到红衣女子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让他缓缓的倒在身上。
“我们要至美的生灵绵延繁盛，芬芳的玫瑰才不会永远消逝，果实熟透，花随之枯萎凋零，就应该把记忆交给稚嫩的后裔。” 那轻轻的念白伴随着他逐渐步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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