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鲁希斯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指着远处的黑暗,说不出话来。
“又怎么啦?”林克斯语气很是无奈,“你打断门萨的思路了。”
莱恩摇了摇头:“没关系,老实说,这儿并不是一个思考的好地方。我们继续出发吧。”
“等等,门萨!”克鲁希斯平复了一下呼吸,赶忙说道,“我刚才看到下面有一张脸!”
“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克鲁。”林克斯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克鲁希斯指的方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没有说笑!”克鲁希斯语气急促,“刚才你盯着楼上,所以没有看见。林,你应该清楚,我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莱特曼问道:“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吗?”
“老师,我发誓我绝对看见了。”克鲁希斯声音有些颤抖,“那肯定不是一张正常人该有的脸。”
“你能具体描述一下那张脸的模样吗?”莱恩开口,“比如,它哪儿显得不太正常。”
克鲁希斯语气一滞:“它距离荧光咒太远了,光线有些黯淡,所以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可以确定那就是一张脸,它的颜色很奇怪,灰白的,像是石灰岩。”
“我猜你是遇到‘人脸空想性错视’了。”莱恩安抚道,“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不用太担心。你或许是把墙壁上的某几个凹陷当成人脸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克鲁希斯摇头,“虽然我没有看清那张脸的样子,但清楚地看见了它消失在我的视野里。这可不是错觉能够解释得通的。”
“莱特曼先生,这种情况老师们遇到过吗?”莱恩问道。
“门萨,记录里没有相关的内容。”莱特曼的声音沉了下来,“我也不想乐观地否定克鲁的说法,你们接下来很可能要面对未知的风险,我个人更建议你们现在返回——当然,决定权依旧交给你们。”
“我听林克斯的。”莱恩说,“毕竟,是否返回的选择掌握在林手里,我和克鲁都不会幻影移行。”
林克斯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为难地开口:“抱歉,教授,我认为门萨之前的推断是有道理的,在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之前,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实在有些可惜。你说呢,克鲁?”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的,未知让人恐惧,也让人兴奋。”克鲁希斯回答,“当然,要是门萨能推理出那张脸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会更干脆地答应你的。”
“既然大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们就继续前进。”莱恩第一个迈步,“如果克鲁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也不必太过害怕。这种麻瓜睡前小故事级别的‘不怀好意’,还不足以制止我们对秘境的探索。”
“你的胆子比我预料地大多了。”克鲁希斯语气复杂,“说起来,在以前谈话的时候,我就一直觉得你挺……惜命的。”
“你错了,克鲁。”莱恩摇头,“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大胆,事实上,我现在心跳地可不慢。”
“你实在是太谦虚了。”克鲁希斯说。
“克鲁,恐惧有两种。”莱恩竖起两根手指,“一种是已知的,比如被人用魔杖抵住了后心;另一种是未知的,就像现在这样。”
莱特曼的声音从令牌里传来:“未知的恐惧比已知的恐惧要更加可怕。”
“您说的不错,莱特曼先生。”莱恩点头,“这往往会导致很麻烦的决策失误——我听过一个故事,一所监狱让死囚自己选择行刑方式,是挨一枪子,还是进入一扇虚掩着的门——结果,大部分囚犯选择了挨上一枪子。”
“那扇门后有什么?”克鲁希斯好奇地问。
“事实上什么都没有。”莱恩笑着回答,“所以,面对未知的恐惧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变成已知的——这不叫大胆,而是理性决策。”
克鲁希斯咕哝了一声:“这还不叫大胆么?”
你要是有一个传奇大巫师做后盾,也可以更“理性”一点,莱恩心说。
“至于人脸的问题,我倒确实可以给出一些猜测。”莱恩用玩笑般的语气开口,“不过,克鲁,听还是不听,选择就交给你了。”
“如果你不再坚持什么错觉之类的话,我当然选择要听。”克鲁希斯立刻回答。
林克斯叹了一口气:“克鲁,你就不觉得门萨的这个提问方式有点不怀好意嘛……我差不多可以想象这个所谓的‘猜测’是什么样子了——好吧,我也想听听。”
“既然克鲁已经否定了错觉这一假设,”莱恩竖起食指,“那么基本上就只剩下一种猜测,那里的确有什么‘东西’存在过。”
克鲁希斯咽了咽口水,他现在一看到莱恩伸手指,就下意识觉得门萨说的都对。
“所以关键点就在于,我们得推测出那个‘东西’的真身究竟是什么。”莱恩的手指一根根竖了起来,“根据克鲁的描述,它是能活动的,那么,究竟是除了隐修会之外、其他进入秘境的探索者,还是人型的生物,或者,就是一个幽灵?”
“听你的口气,你一定有了合适的猜测。”林克斯说。
“我只是试图将一些零碎的细节拼凑起来。”莱恩笑眯眯地开口,“而我的推理必须从正厅的画像开始说起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克鲁希斯不由埋怨,“我们之前明明聊的是屋主性格的话题,究竟什么时候开始跑偏的?”
“克鲁,就在你说有一张脸之后。”林克斯幽幽地吐槽。
“好啦,克鲁或许无意之中得到了相当有用的提示。”莱恩说,“让我们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也就是,画像上面为什么没有留下主人的名字。”
“也许就如同你猜测的那样,画师忘记在画上留下屋主的姓名了。”克鲁希斯说道。
莱恩摇头:“我也说过,这样未免太不负责了。一个职业的画师,在画人物像的时候,不应该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是否在人像上标注姓名,应该会事先和雇主谈好的。”
“也许,屋主曾经嘱托过,不允许在画面上留有任何签名。”林克斯说,“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主人和画师的名字都不存在了。”
“林,你觉得特意这么嘱咐画师的人,会是怎样一种性格呢?”
林克斯露出思索的模样:“我不敢断言,但这种做法,应该是主人不愿意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吧。”
“是的。因此,我刚才还试图去思考,这位屋主是不是曾经为了躲避某些人的追杀而隐姓埋名,或者,他的名字被施加了某种不可知的魔法力量而不能标绘。”莱恩说,“但这些猜测和屋主的形象并不符合。”
“不符合?”克鲁希斯出声。
“我不是说过吗?屋主是阔绰而慷慨的。”莱恩笑了起来,“而悬挂画像,意味着他很有可能是一个自傲的人;从画像上也可以看出,他不仅很有财富,还有一定的地位——也就是说,他既没有拒绝签名的性格,也没有隐姓埋名的理由。”
“也有可能是一个逃亡的人,在异国他乡建立起另一番事业呢?”克鲁希斯问道。
“是呀,克鲁。”莱恩摊手,“可这里是芬兰森林啊,除非他逃亡前就带着能建造这个秘境的全副身家。而且,都找人画像了,何必又在签名上遮遮掩掩,如果害怕姓名魔法,也有很多规避的手段,比如,用自己最常用的假名。”
“那你的猜测是什么,别卖关子了。”克鲁希斯搓着手,期待着莱恩的解释。
“我发现推理进入了死胡同,于是抛弃了之前所有的猜测。”莱恩说,“我决定采纳一些可见的证据,再思考如果要完全符合这些证据,会得出怎样的结论。我们能看见的只有这间屋子,而屋主的过往都是不可见的。
“画像的内容不一定是真实的,但画像本身是真实的,屋子里的财富和秘境的技术也是真实的。”莱恩摇了摇手指,“我们首要的目的不是编造屋主的过去,而是解决画像无名的疑点。”
“那画像究竟为什么没有留下名字?”克鲁希斯已经有点晕头转向了。
“我想到了一种有趣的可能性。”莱恩说,“是呀,一个粗心的画家,一个高傲的雇主,似乎无论怎样解释,都有难以自洽的地方,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这样想呢?或许,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是自画像!”林克斯恍然大悟,但他很快又皱起了眉毛,“可是门萨,这依旧没有解释,那幅画为什么没有签名。”
“而且,我也没有看出这和刚才的脸有什么关系。”克鲁希斯说。
“如果是一幅自画像,你会在什么时候留下自己的签名呢?”莱恩意味深长地说,“当然是在画作完成的时候。”
林克斯猛得瞪大了眼睛:“难道……”
“不能否认这种可能,不是吗?”莱恩说,“那是一幅尚未完成的作品……”
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克鲁希斯浑身发毛。
“而这里又和长生种‘吸血鬼’有关——”莱恩用阴森的口气说道,“克鲁,你刚刚或许幸运地看见了‘屋主’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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