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热闹的凝香居,此刻却是一片压抑。
许氏半躺在榻上,正用帕子擦着眼角。
看到许氏伤心的样子,冯远章不由得心软了几分,上前劝慰道:“夫人别哭了,回头我给你找只一样的猫。”
许氏止住哭声,泪眼朦胧地看向冯远章:“老爷,这猫我都养了好几年了,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人毒死了呢?你说是谁这么狠心?竟然连一只猫都不肯放过。”
冯远章不以为意道:“就是一只猫而已,夫人不要再难过了。”
许氏红着眼睛道:“老爷,府中人都知道,白雪是妾养的猫,我看这个毒死猫的人分明是冲着妾来的,她这是看妾不顺眼,想报复我,才迁怒了妾的猫,今天她能毒死妾的猫,哪天说不定就会毒死妾了,呜呜呜——”
“这只是个意外,夫人不要多想。”
“侯爷,妾没有多想。”许氏越说越激动,“老爷,妾的猫不是死在别处,而是死在了秋露居,定是大姑娘对妾不满,才弄死了白雪。”
“秋露居住的是谁?“
冯远章刚回到府中,一些情况还没弄清楚。
“侯爷,大姑娘前天回来了,别的地方暂时还没收拾出来,妾就临时让她住在了秋露居,大姑娘大概对那个院子不满意……”
冯远这才想起,他那个大女儿好像刚刚回来了。
男人忽然沉默了。
这个女儿出生不久,他的原配夫人和嫡长子就相继去世。
那段时间他痛苦交加,差点就随着他们母子去了。
一天,府中忽然来了一名道姑,声称在府邸外面就看到府中有一股邪气。
冯远章不信这一套,本想把这个满嘴疯言的秃尼姑赶出去,那道姑却说,如果这邪气不去除,定安侯府还会死人。
冯远章本不想搭理,可接连失去亲人,让他不由得信了几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让那道姑给做法驱邪。
那道姑让他招来府中所有的人,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施法,众目睽睽之下,三岁的大姑娘忽然大笑不止,随即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那道姑便说,邪气在大姑娘身上,再一算八字,又说她的命太硬,若是留在府中,必将灾祸不断。
定安侯将信将疑,可接连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他不想再冒险,所以就把这个女儿送了出去。
可令人惊奇的是,自从大女儿离开后,府中果然一派祥和,再没有发生过什么。
送走年幼的女儿,冯远章的内心多少有些亏欠,可为了整个定安侯府,他只能忍痛割爱。
这么多年,他虽然没有把女儿接回来,平时也会让人送些礼物去南河的怀宁伯府,算是对女儿的补偿。
现在女儿已经到了婚嫁的时候,他不能再把她扔在南河了,这才把她接回来,打算等过完了这个年,就把她的婚事提上日程,也算对她的生母有个交代。
可没想到,这丫头刚一回府,就闹出幺蛾子。
冯远章面罩寒霜,抬脚就去了秋露居。
许氏看着冯远章黑气沉沉的脸,勾起了嘴角。
她就知道,一个从小就不在身边的女儿,在定安侯的心里没什么地位。
这丫头是比她那个短命的母亲厉害,可就算再厉害又怎样?只要她的父亲厌弃了她,她照样翻不了身。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和她斗还是嫩了点。
秋露居中,守门的小丫鬟还没来得及禀报,冯远章就大步走了进去。
自从冯姝回府,冯远章这还是第一次踏进这里。
听到门外的嘈杂声,冯姝坐着没动。
该来的总会来的,她倒要看看,许氏会怎样找她兴师问罪?
门帘一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冯姝扭头看了一眼,眼神微微一闪。
进来的这位想必就是冯大姑娘的父亲吧?虽然年届不惑,依旧看得出相貌不凡。
他这个时候来,肯定不是来和女儿相认的,估计是听了许氏的挑唆,来找她麻烦的吧?
冯姝冷冷看了男子一眼,随即扭过头去,继续下棋。
冯远章板着脸走进去,就看到窗前坐着一名绝色少女,一下子就怔住了。
即便十几年未见,他依旧一眼认出,眼前的少女正是长女冯姝。
这丫头长大后竟和故去的曹氏长得一模一样。
少女满脸寒霜,看到她进来也没打招呼,这是在和他置气?
这也不能怪她,小小年纪就被送了出去,十几年来,他确实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冯远莫名有些心虚,气焰顿时泄了大半。
冯姝对冯远章熟视无睹,沉吟半响,落下一子,就听到一声:“好棋!”
冯姝抬起头来,冷冷看向男子。
男子一僵,讪笑道:“姝儿,不认识为父了吗?
冯姝起身,不卑不亢施礼:“父亲——”
冯远章一屁股在对面坐下,挥挥手道:“为父没想到,姝儿的棋艺如此精湛,来,咱们爷儿两来下一局怎样?”
冯姝也没拒绝:“请父亲赐教。”
秋露居外面,季嬷嬷问守门的小丫头:“侯爷是不是进去了?”
“是啊,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
季嬷嬷面露狐疑。
刚才侯爷来的时候,明明怒气冲冲,这都半天了,怎么没听到叫骂声?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一局棋终于下完,冯远章抚掌大笑:“不错,姝儿的棋艺很是精湛,为父竟不是你的对手。“
冯姝谦虚道:“是父亲承让了。”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样下棋才痛快!为父今天还有事,改日再来和姝儿下棋。”
冯远章只觉得浑身舒畅,站起身施施然离开,走到门口猛然顿住脚步。
他刚才记得好像是事要做,究竟是什么事来着?
对了,他是来教训这个女儿的。
男人拍拍脑袋,转身又折回去了。
看着父亲去而复返,冯姝一脸莫名其妙:“父亲还有事?”
冯远章有些尴尬。
本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可刚刚和女儿下棋下得那么尽兴,再摆个臭脸就不太好了。
不过,用耗子药毒死猫这事非同小可,要是这一次纵容了她,以后说不定还会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里,冯远章硬起心肠道:“你母亲养的猫死了,你听说了吗?”
“我母亲?”冯姝扬了扬眉。
看着少女和曹氏如出一辙的表情,冯远章不忍斥责,耐着性子道:“你很小的时候,生母就病逝了,现在许氏才是你母亲……”
冯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道:“听说了,刚才我的丫鬟听到外面起了喧哗,过去看了看,回来便告诉我了。”
冯远章挠了挠头,讪讪道:“姝儿,去给你母亲道个歉吧,为父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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