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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已经是宫崎财团的社长了,可是为什么还要再去做打工的工作?

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即使不去改变,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于是,像无数个平时那样,放学之后,拎起书包,然后,若无其事地,向着打工的那家家庭餐厅走去。

宫崎财团那边的工作还是先交给老管家好了,如果只是打工的这一点时间的话,还是可以挤出来的。

走到「Warm Family」家庭餐厅门口前,然后等待着玻璃门自动打开,走进去。

刚刚踏进餐厅里面的一瞬间,龙儿的呼吸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强制性停止掉,呼吸困难、胸中异常憋闷难受——这个沉闷到令人窒息的氛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向四周围看了一眼,轻声交谈着吃饭的客人们没有什么异样,跟自己一起在这里打工的服务生们也很正常,只是——单单不见了实乃梨的身影。

实乃梨今天……没有来打工吗?

不!这怎么可能!

暗地里使劲摇了摇头,龙儿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将所有空闲时间全部都用来打工的勤劳女孩子,居然会翘掉自己的工作而去做其它别的什么事情——生病了吗?不太可能,之前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先兆啊。遇到什么突发事故了吗?更不可能,因为至今没有任何人跟自己联系过提起这样的事情,除了老管家向自己确认所在地点和工作的恼人短信之外,其他什么人的电话或者短信,一个都没有接到过。

那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咦~呀——!」

一声男人尖利的喊叫直刺耳膜,声浪从前方通往厨房的小门里一直冲击到自己面前,随着声浪一起来到的,还有杰克那张粘有细长黄色胡须的棱角分明的四方脸。

「呀呀呀呀~~~!!!怪眼小子!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的好辛苦!」

面前的美国中年大叔,一边说着,一边佝偻起身体,睁起两只小耗子般的眼睛,警惕地向四下望了望,动作滑稽之极。好在大家都早已经习惯了店主神经质般的大声喊叫,所以这一下,并没有引起周围客人们太大的注意。

「诶~~~你是在说我吗?」

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不是你还能有谁?你这个狡猾的可恶家伙——跟我过来!」

低声吼完之后,并不等龙儿做出适当的反应,一只大手就已经伸向他的背后,然后,衣领被牢牢地揪住。再然后,身体就轻飘飘地、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般,被身材魁梧、膀臂健硕的美国中年大叔,很轻松地拎着走进了那扇通向厨房的小门里。

来到里面明亮的过道内,龙儿被很不客气地放在了地上,但揪住自己衣领的手并没有因此松开——

「放开我啊你这个白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拜托你把话说清楚啊好不好……喉咙被勒得好痛苦……就、就要喘不上气来了……!!!」

挣扎着,双手用力,想要掰开杰克那只粗壮得近乎犯规的大手,庆幸的是,那只手终于松开了,龙儿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自己用力挣扎的关系。

猛然间迅速转回身来面向自己,然后,倒身,跪在地上,弯下身体,下拜——

「拜托你了,怪眼小子,拜托你了——!」

「喂,等一下!你、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啊?!」

这下,龙儿彻底被他给搞糊涂了。

直起上半身,体型健硕的杰克就这样,跪在地上,膝盖拄着地面,头顶与龙儿平齐,双手合十,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眼睛里满是可怜兮兮但绝对不会惹人怜爱的晶莹泪光:

「小、小实乃梨~~~小实乃梨~~~她~~~」

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哽咽着,然后,用的还是他特有的那种怪里怪气的日语发音。

——实乃梨???刚刚自己沉闷的预感果然没错吗?!

「栉枝同学?你说的是栉枝同学?她怎么样了???」

「小实乃梨~~~小实乃梨她~~~不理杰克啦~~~~哇~~~!不要啊~~~杰克不要啊~~~!」

厚厚的嘴唇剧烈地抽搐着,说完话之后,终于很没出息地趴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拜托你啊怪眼小子,一定……一定要让小实乃梨重新振作起来啊……她现在好像很失落,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她这么伤心的样子……以往每天来到这里之后都会主动向杰克打招呼的,可是今天居然没有……跟她说话也不理我……小实乃梨她究竟是怎么了……杰克不要啊这样的小实乃梨啊~~~!」

——这个家伙居然在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情而苦恼?!

龙儿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了。

可是——

实乃梨很失落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啦~我已经知道了,拜托你先不要哭了啊,被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很麻烦的!我会去安慰她的,那么告诉我,栉枝同学她现在在哪里?」

「……小实乃梨她……在楼梯道下面阴暗的墙角里……很可怜的样子,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就连杰克也不许……」

——原来是在那里?!

一瞬间,龙儿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知道,这个时候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高须君了……虽然不愿意去承认,但我还是知道她是喜欢你的……这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啊……所以…拜托你…拜托你一定要去安慰安慰她,也就只有你所说的话,她还能够听进去……」

杰克怪腔怪调的声音还在后面不断地传来,龙儿已经转过身,奔向了实乃梨蜷缩着的那个阴暗的角落。

每次遇到挫折和困难就躲避起来,逃进阴暗的角落里,这算什么呀,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阳光自信、令人看一下双眼都会有被灼伤危险的如太阳般耀眼的栉枝实乃梨吗?

可是……

等一下——!

猛然间,龙儿停下了脚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天,栉枝同学她……是不是邀请我去观看她的比赛了……?

完完全全地,给忘记了。

昨天因为要召开新闻发布会而没能去学校上课,就连下午的打工都被和亚美拍戏的事情给占了去……难道说,这一次她失落的原因,跟自己没去看她比赛的这件事情有关……?

犹豫着、踌躇着,突然间失去了向前迈动双腿的勇气。

自己不仅辜负了她的心意,而且,就连最基本的诚信,都没能如约做到。

这样的自己,真是,太差劲了。

纵使有千千万万个华丽的理由、即使所有人都不会去怪罪他,他也不会原谅这样的自己。

自责吧、懊悔吧——这些绝对不会使第二个人感知到的虚伪情感,即使付出了,也根本无济于事。

前方,一个真心为自己付出过许多次的女孩子,正在阴暗的角落里面独自抽泣——一定是这样的没错吧——因为自己失信了的关系。

那么,他就没有再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

起码,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起一点责任,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点。

再次迈动脚步,即使什么都改变不了——没有尝试过的话,总会觉得不甘心吧?

哪怕只是靠近一点、改变一点,自己的付出、实乃梨的付出,就没有白费。

也许,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但是——只要这样,就好。

前方,阴暗的楼梯角落处。

似曾相识的地方,似曾相识的孤单的纤细身影。

栉枝实乃梨就蜷缩在那里。坐在地上,双臂抱住折叠起来的小腿,后背倚靠在阴暗的墙上,脸则埋进两只膝盖的空隙里面。

她的肩膀,在轻微地,颤抖着。

果然已经哭过了吗?这个把灿烂的阳光微笑隐藏起来的狡猾家伙?

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点,再一点,直到使她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显得不再那么孤单。

然后,轻轻深吸一口气——

「高须同学——对吗?」

蜷缩着的女孩子小声地开了口,龙儿到了嘴边的话则被硬硬地挤了回去。

声音听上去很平静的样子,好像并没有在怨恨自己?

紧绷着的心微微松弛了一些——

「啊……没错……是我呀……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实乃梨轻声笑了起来,脸并没有从膝盖里面露出——

「这样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到别人的熟悉的脚步声,除了高须同学,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了啊……为什么要很小心的样子?是在怕吵到我吗?我没事啊,真的没事哦~」

的确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妙事情的样子,可是,这样阴暗的环境、这样怪异的对话、这样令人不安的氛围,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吧。

「哦……没事就好……」

既然对方不愿意说,自己还是知趣一点,什么都不去追问。

「高须同学要不要一起在这里坐坐?这里可是我专属的秘密基地哦~每当像现在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到这里躲起来,这样,谁都找不到我啦~」

似乎很是愉快的声音从两只膝盖的夹缝中间传出来,实乃梨还是没有露出自己的脸。

——刚刚她说过「现在心情不好」了吧,那么果然是因为自己没去看她比赛的关系吗?

向前走了几步,弯下身子,跟实乃梨并排,一起靠在了楼梯道下面阴暗的墙壁上。

「一坐下来之后,心情是不是立刻平静许多了呢?」

及至龙儿坐下,实乃梨很自然地这样问道。

「嘛~~多少,是有那么一点啦~~~」

沉默了一下——

「那个……栉枝同学……?」

不知为什么,龙儿的声音放得很轻,没有任何目的,就像是做错了事情在祈求对方的宽恕。

「吞吞吐吐的样子——怎么了,高须同学?」

仍旧没有抬起脸。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昨天的事情……真是抱歉……因为遇到了点突**况,所以,没能去看你的比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接连三声。

——你不会怪我吧?

你不会怪我吧——这句话,龙儿怎么也说不出来。不会怪自己什么的,简直就是在自欺欺人,会问出这句话的自己,简直是无耻到了极点。想要用这句话搭配好了的回答来为自己的过错开脱罪责吗?想要这样,来使自己的心得到救赎吗?开什么玩笑。即使这句话顺理成章的那个回答,从她嘴里说出来了又能怎样,这样自己的心里就会舒服一点了吗?这样自己的罪恶感就会减轻一些了吗?

——才怪。

「没关系的哦。」

果然吗,搭配好了的那个回答,被这样轻轻松松地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诶——?!」

龙儿傻了。

「怎么,没听清吗?我是说,没关系的哦,就是我不怪你,反而,还要感激你没来看比赛呢……」

很愉快地回答着,肩膀却在无声地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突然间,仰起脸,然后——

「因为,比赛输掉了嘛~不想让高须同学看到比赛输掉时自己狼狈的样子啊~~~」

这样说着。

借助从楼道外面投射进了的几束微弱的光线,龙儿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实乃梨长长的眼睫毛上挂满了晶莹的泪滴。

没错,已经哭过了呢,而且,还在哭着。

因为比赛输掉了的关系,因为自己没去为她加油的关系。

「一切都完了呢……什么世界级的比赛啦、世界第一啦,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辛苦,所有的付出……哈哈~总觉得好像笑话一样,会说出那些话的自己,真的好可笑啊~~~你说对吗,高须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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