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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 楔子
  • 周际防御
  • 2019-07-27 19:31:38
楔子

【你正在穿越鲁陀罗之井。绝对时速三百千米,加速度零。预计三分钟后到达滑索末端。】

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好像一柄薄薄的刮刀划在耳膜上。在剧烈的震动中,男人小心地将腰间的锁扣拧松,噪音顿减,他以更高的速度向井底滑去。

井壁是金属制成的,因为缺少参照物,半径不得而知,凭感觉超过五十米。壁上红色的圆环连成一片,淡淡的红光一直向下蔓延……蔓延……这不像井,更像一只巨兽的肠胃。飞速坠落中,男人张开手臂,做出拥抱天空的姿态。几秒钟后,奇怪的现象发生了,随着他不断加速下降,风中原本疯狂抖动的外衣和长发渐渐安静下来,最后几乎贴在他身上纹丝不动,只随着他的动作偶尔微微起伏。

“铃依,再次报告我的速度。”男人将一只手按在耳朵上。

【你现在的绝对时速三百三十千米每小时,加速度零。预计一分四十二秒后到达滑索末端。】

男人点点头,彻底旋开腰间的安全锁。他看起来并没有掉下去,而是处于宇宙里某个失重的空间,柔和的红光从四面八方照射而来,空间的流动在他身上似乎静止了,只有快速上升的滑索提示他正在下落。

此刻,他已经和井内的空气同速。

【请不要接触滑索,它不再是一个安全装置,而是致命的危险。你现在同它的相对速度超过八十七米每秒,对你而言,这条滑索就是一根巨大的锯条。】名为铃依的女声再次响起。

“危险……”男人轻声重复,脸上划过一丝苦笑。“鲁陀罗代表毁灭,在这里一切都会坠落,就连空气也不例外。这是通向死亡的鲁陀罗之井,你却提醒我注意安全。”

沉默片刻,女声响起:

【抱歉。】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的提醒听上去就好像是……在嘲笑的我胆怯。”男人目光迷离,他注视着红色的井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井壁的颜色变深了,他知道自己又开始加速下落,“铃依,我还能许愿吗?比如带我离开这里。”

【我做不到。每一个选择了鲁陀罗的人最终的结局只有毁灭,就算我也无法改变。但我或许可以想办法让你舒服一点。】

“比如?”

【出现在你面前。】

“好。”男人点点头,“那就……出现在我面前!”

白色长裙在猎猎狂风中抖动,就像一丛剧烈燃烧的火焰,黑发飘扬,衣带卷动,穿着连衣裙的少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男人的面前。

“这里风真大!” 她学着男人的样子张开手臂,大声对他笑着喊,像是一朵绽放在狂风中的百合花。她细微的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可能你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对始终静止的我而言是时速四百多公里的狂风!”

“你没必要这样做。”男人被她逗笑了,向她伸出手,把她拉进怀里。在他们身体接触的一瞬间,少女的衣摆静止了,她安静的靠在男人的怀里,“如你所愿。”

他们在下坠中缓缓旋转,仿佛两条海豚。轻微颤抖的滑索像是细长的琴弦,悠扬的歌声自井底升起,那歌声是如此的动人,如此哀伤,以至于世界上不存在任何一把乐器可以为它配乐,不存在任何一张嘴能唱出它。

也不存在任何一双耳朵能听到它。男人的眼睛润湿了,他知道,这歌声直接作用在他的心里,就算他是个聋子也可以听到。这是每一只生物自诞生以来就隐藏在它们体内的死亡之歌。现在被鲁陀罗之井奏响了。

“我就要死了,对吗?”男人抱紧了怀中的少女,声音微弱而急切。男人怀中,少女的身体柔弱的像一根稻草。

一根救命稻草。

“你不会死的。”少女在男人耳边轻语,手指拂过男人的头发,仿佛一位慈爱的母亲在安慰被噩梦惊醒的孩子,“鲁陀罗代表着毁灭,而非死亡。穿越鲁陀罗之后是兽主,兽主象征的则是新生,只有毁灭才能带来新生。”

少女的低语暂时压盖了歌声,男人渐渐恢复镇静。

“一直以来,兽主都是一个传说,人们甚至无法确定它是否真实存在。它的存在听起来太美好了,让人甚至觉得只是一个飘渺的心理安慰。”他说,“它真的存在,对吗?请告诉我它真的存在。”

少女没有回答。

毁灭的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宏伟,几乎要将人心震的粉碎。男人感觉自己如同置身圣殿,过往的记忆走马灯般浮现在他眼前,女人温柔地哼唱出儿歌,男人在灿烂阳光下向他招手微笑……遗落在记忆深处的盒子被打开了,巨大的神圣感使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跪下。泪水再次从男人眼中流下。

“不要离开我。”他的双手按紧了少女瘦小的肩胛骨。

少女微笑着捧起男人的脸颊,碧绿的眼睛宝石般闪烁。她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我一直都在这里。”

“不,”男人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你一直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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