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辰让回到殿中时,小太监已经守在门口了,看到她便道:“皇上,太妃说您昨夜去了她那里,所以奴才们便一直在等着——朝服已经备好了,只盼您来了。”
辰让问:“早膳呢?”
小太监一怔:“太妃说早膳由她准备……皇上没用膳?”
辰让看了眼时辰:快要上朝了,自是来不及再等了。便只往内里走,小太监急忙跟上去,使唤了个小宫女,去帮着皇帝换衣服。
先前因为撩喜的事,丞相担心皇上再看上哪个小太监,便严令禁止他们这些阉人靠近皇上了,就连更衣也要由宫女去做。
此刻,小太监看着小宫女进去,实在有些担心会伺候不好皇上。
毕竟先前的几个小宫女都毛手毛脚的,皇上……都不太喜欢。
蓦地,只听“呲啦”一声,小太监暗道一声坏了,急忙凑到屏风处问道:“皇上,可是要换新朝服?”
内里的辰让,低低“嗯”了一声。
小太监早就备好了两身朝服,闻言忙又去捧了另一件。
屏风内,小宫女战战兢兢地帮皇帝穿戴好新的朝服,瞧着桌上破损的衣物,这才叩头道:“皇……皇上,恕罪。”
“下去吧。”辰让一挥手,并未问罪,小宫女便如蒙大赦,跑得比兔子还快。
辰让却还觉得身上穿的衣服别扭,从上到下都难受。她揪了揪前襟,却是不敢再用大力气——就这几日,她已经揪坏了多件朝服了,尚衣监里都要忙坏了,前几日还来求罪,说朝服修补得晚了。
如今,已没几件可换了。
只能忍着了。
出了屏风,小太监知道辰让难受,心里比她还难受。
因为他知道,皇上向来是不爱穿里衣的,小宫女们循规蹈矩,不敢出差错,里衣外衣全都套得规规整整,所以才会造成这般模样。
他想,皇上不爱穿里衣这件事,旁人知道总归不太好,但若能由张良人来做——张良人与皇上本就是君臣,也算是主妾,就算看到了不该看的,到底是说不出什么的。
他思考之后,终是开口道:“皇上,张良人在门外等您……他进宫许久了,是时候召幸了。”
辰让看他。
“召幸?”
“是啊。您……”
“怎么召?”
小太监摇头道:“这,奴才不知……不过想来是有女官来教的,您在早朝后问一问太妃就是了。”
辰让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张玲珑正在门口踱步。
他知道自己昨夜丢下皇帝跑了,十分不地道,为防有什么宫人诋毁他,所以才会一早来赔罪。
见辰让出了门,张玲珑急忙上前,关怀道:“皇上昨晚醉了,今早可是头疼了?我一早便熬了醒酒汤,一直在等着。”
闻言,辰让眼一亮。
看向他的食盒。
张玲珑一怔:“就在这里喝?”
可也不敢不殷勤,急忙将醒酒汤拿出来。
辰让看了眼全是汤水、没有吃食的这一碗,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终于还是接了过来,大口喝下。
然而,第一口便停了。
那一瞬,辰让的脸简直皱成了发褶的馒头。
张玲珑呆呆问道:“酸梅汤不好喝?”
身后的小太监一愣:这……没吃早膳,可是最忌讳吃酸的了啊——这、这还是最浓的酸梅子汤?
小太监讷讷:“皇上……”
这喝下去的,还能不能吐出来啊?
谁知辰让不仅没吐,还把余下的汤端起,几大口便喝了个干净,临了把碗塞到张玲珑手里,还说了个“好喝”。
张玲珑怔怔的,小太监却是又气闷又羡慕。
皇上可真是……
为了美色也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啊。
明明那么酸,还喝?!
托张玲珑的福,早朝的时候,辰让的嘴里一直冒着酸水。
酸水冒着泡,脑子里想的东西亦如那冒出来又破碎掉的一个又一个的小泡,怎么也停不下来。
因着先前小太监的提醒,她的脑子里总是晃着“召幸”两个字。再就是张玲珑的模样。后来,这二者便连至一串,变成了:召幸张玲珑。
她知道,父皇当年后宫美人不少,可也不常召幸,大约三、五月宣一人罢了,若赶上巡游,便更是一年半载地不见人了。
她算了算张玲珑进宫的时日,已有几个月,着实觉得也差不多了,遂定了心思要召幸。
朝中,丞相见皇帝一直在失神,虽心中不悦,可念及她昨夜醉酒、许是今早还未清醒,便也没如何。
只是出言提点道:“皇上,果酒伤身,日后还是少饮、或是不饮,为好。”
辰让点头:“知道了。”
丞相又道:“周光显昨夜已经回了,一早便在宫外等候皇上的召见。他放心不下您的学业,所以希望能在巡游时陪伴左右,不知皇上可愿意?”
召?
召见啊。
不是召幸……
辰让打消脑子里胡乱冒出的小泡,终于还是听清了正事。
丞相说的这话,她自是明白的:巡游路上,若周光显去,便是做了丞相的眼睛。
那么,丞相便不会去了。
她轻轻点头:“好。”
如此,便下了朝。
不过辰让心中有“大事”,所以又叫住了丞相。
丞相狐疑看她,不明白自己没上赶着去找她训诫,她倒自个儿过来了?
“皇上何事?”
辰让本着打扰太妃不如打扰丞相合适的想法,所以便将“召幸”一事直接问了丞相,随后又道:“不知此事,丞相可能安排?”
丞相愣住。
这种事,还要他安排?
合着这么多天,张玲珑还没侍寝?
是了,这么多天,他一直要小盛儿跟皇上睡呢!
到底十七岁了,确实是时候了。
华自达心中暗自思量:这种事,的确不该拦,确实要好好安排才是——
但女子不比男子,如今新帝才登位,尚未巡游一番,若是途中再有了身孕……
误了事便不好了。
最起码,也要将丰朝的江山巡游一遍,才算得安稳。
可这么一算,少说也要两年。
他看向辰让,虽有些为难,却仍问道:“皇上能否再等等?”
辰让不明:“为什么?”
“不为什么……”华自达道,“巡游在即,不如等皇上巡游之后再说此事?”
辰让又问:“巡游与此事,有何相关?”
华自达自是不好说“怀孕”什么的,只道:“此事事关国运,须得看个好日子才行——您只管听老臣的就是。”
说完,似乎怕辰让再问出什么来,便急匆匆地走了。
辰让坐在那里,许久没动。
小太监不由提点道:“皇上?”
还不走啊?
突地,只听“咕噜”一声。
辰让看了看小腹,终是起身道:“传膳。”
“是。”
小太监知道辰让没吃早膳,自是不敢耽误,路上的时候便使唤了人去准备膳食。
不过思及早朝一事,又对辰让道:“皇上,召幸一事,丞相不同意,您可以找太妃的……”
他从未听说一国之君召幸谁还要看日子的,摆明了是丞相不讲理——虽然丞相一直不讲理,总将皇上当后辈一般训斥着,可也不能这样。
他看向辰让,到底是心疼这位新帝的。
这种心疼……
是奴才对主子,更是因朝夕相对的陪伴所起。
“不急。”
辰让走的步子很大,进殿之后并不像从前一般先去桌案誊写诗文,而是直接坐到饭桌前,一副等候模样。
显然是饿极了。
小太监不由一笑:是了。
召幸之事,哪有用膳来得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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