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勖言语之后,众人跃跃欲试,反倒是张麟轩端坐在一旁,略显得有些气定神闲。身后的李子,看着少年的葡萄不禁流出了口水,一贯贪吃的小姑娘自然抵不住吃的诱惑,用手戳了戳张麟轩的后背,等到少年回头,又抬手指了指张麟轩身前那串躺在玉盘之中的紫葡萄。
张麟轩立刻心领神会,直接连盘子带葡萄都送到了李子的面前,然后笑道:“今日就不与你剥葡萄的皮了,自己辛苦一些吧,若是吃光之后还想再吃,记得待会提醒我一声,回府之前我与你同萧老板这边再买些。”
李子先是白了一眼少年,意思是在说,真以为我不懂事,不知道分寸吗?我只是贪吃,又不是不吃不可。然后小姑娘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坐在张麟轩身后默默吃东西。
张麟轩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一脸宠溺地笑着。等到李子开始低头吃葡萄,少年便转过身去重新坐好,微抬起下巴,眼神冷冽。
求凰在一旁提醒道:“公子,咱们接下来要小心坐在丙与丁这两个位置上的人,按照巡守司昨夜送来的情报,这一男一女分别是南国的长陵君,和东土鲛人族的乐觞夫人,他们此次带来的东西,极为讲究,恐怕都是价值连城的山上仙门宝物。”
张麟轩倒是不在意他们带来了何物,不过倒是对于“鲛人”二字略有些兴趣,以前一向只在书中见过,未曾有机会见到活物。张麟轩小声与求凰言语道:“以前看书都说鲛人生着人身鱼尾,今日一见,却非如此啊。”
“公子有所不知,鲛人一族据说因万年之前曾有大功于人间,所以十方阁一位阁主便许下诺言,若是鲛人一族有修士已修道千年,便可在月圆之夜登岸,受月光沐浴便可滋生双足,就此便行走于大地之上,与寻常人族无异。”
张麟轩有些好奇道:“有大功?”
求凰解释道:“这些我也是韩先生的藏书中看来的,据书中所说,万年之前,人间曾因龙族之乱而导致各族连年深受水患之苦,当时的鲛人先祖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强行施展当时还并不完善的吟唱之术,因为鲛人祖先的牺牲,世间这才得以能够勉强控制住江水之患,最终等到一位人族先辈的降世,这才得以完全解决了水患。事后,十方阁感念鲛人先祖为人间所做的一切,便赐双脚赠与鲛人,使鲛人能够在陆地之上居住。”
张麟轩有些疑惑,不禁皱眉问道:“鲛人若不修行,只是平凡度过一生,可会有双腿?”
求凰摇摇头,说道:“书上未说,但想来应是没有,毕竟拥有双腿的鲛人还需修行千年,才能换来那一次沐浴月光滋生双腿的机会。听韩先生以前说过,这世间似乎仍有那修行千年但却未曾滋生双腿的鲛人。”
张麟轩心中所有疑问,但却并未继续问下去,求凰的所知似乎有限,好像未必能够解答他此刻的疑惑。少年的心头有一个疑问,既是好像是在为鲛人一族打抱不平,又好像同时是在质疑那位十方阁一楼之主所做出的决定。
张麟轩的目光不禁朝着那位妇人看去,不由得唏嘘道:“求凰,你说坐在丁字座位上的这位夫人,是不是至少一千多岁了,完全看不出来啊。”
求凰轻声提醒道:“公子,当面议论一个女子的年龄似乎不太好吧。”
下一刻,张麟轩便不出意料地瞧见了妇人那道饱含“善意”的目光,那句已到嘴边即将说出来的话语,硬是被少年给咽了下去。少年本来想说,反正她也听不见,看样子张麟轩刚才是忽略了眼前女子已经修行了千年这句话。
那位被萧勖一口一个夫人的妩媚女子,只是轻轻朝着张麟轩这边瞥了一眼,便再无动作。少年的无心言语而已,何必在乎,况且他不是早在先前便已经做出补救了吗。
除此之外,那“完全看不出来”六个字其实已经深得美人之心,女子在乎的年岁和容貌,张麟轩得罪一个,讨好一个,彼此打平,功过相抵,女子自己便也无心追究了。
张麟轩再收回视线之前,朝着妇人那边微微躬身,歉意一笑,以此表达先前言语的不敬之处。
女子莞尔一笑,似在告诉少年,不妨事。
就在张麟轩这边言语讨论鲛人一族的时候,那位众人口中的长陵君已然在两名手捧锦盒的下人陪同之下,走到了萧勖身边。只见他大手一挥,嗓音略显得有些粗犷道:“来,打开盒子。”
众人纷纷坐直身体,目光朝着盒中望去。
长陵君左侧的那个仆人缓缓打开盒子,霎那之间,屋内霞光闪动,晃得众人皆是有些睁不开眼睛。片刻之后,霞光散去,倒不是因为宝物失去光芒,而是因为那位仆人已经重新合上了锦盒。
长陵君见状十分得意,不禁哈哈大笑道:“此宝,若是眼力不济之人,就不要一观了,免得晃瞎了眼,还要赖上本君。”
众人神色各异,确实有几位因眼力不济,而未能一睹此物真容,因此倒也萌生了离开之意。此番拍卖,与以往并不相同,不是由着卖家依次叫价,最后等到无人继续进行抬价之时,再由上一位出价高者获得。此次采用最为古老的以物换物形式,由着参加拍卖之人各自带来宝物,或买来的,或借来的,或是祖上传下来的,总之都可以。彼此之间依次进行展示,同时相互比较宝物之间的价格,再由最终宝物价格最高者,以物换物,以宝物换得这件凤袍。
长陵君此举便是在于告诫在座的某些人,家底若是不行的,就赶紧离去,痛痛快快地放弃这份机缘,免得届时机缘得不到,反而还丢了自家的面子。
求凰凑到张麟轩耳畔为他解释起这件宝物的来历。以张麟轩如今几乎为零的境界,就算让他再看一万遍,他也瞧不出个一二三来,因为当霞光出现之时,别人是不得不闭上眼睛,而他则是压根就没法睁开眼睛,虽然结果一样,但性质则是完全不同。
按照求凰所说,此物乃是一件文人笔洗,巴掌大小,取了一个比较矫情的名字,唤作琉璃。此物虽是文人之物,却出自西方佛国。在人间极西之地的十四州中,有一州因为形似蒲团,故而被世人称为蒲州,据说昔日佛陀游历至此,感念众生身陷苦楚,故而停留在此,讲了整整十三日的经卷,人间七十二州各族之中,皆有不远万里前来此处听经之人。
在讲经结束之后,佛陀在自己所坐之地,亲手种下了一个菩提种子,待到种子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却突遭天火,自天外有星辰坠落此间,砸向这株菩提树。树未倒,星辰陨石却由此碎裂散向四周,砸出许多大小不一的坑洞。在这些坑洞之中,经千年,孕育出许多色彩斑斓之物,其中便有一霞光闪烁之物,被一手执猩红念珠的僧人取得,制成了如今长陵君所拿之物。
此笔洗共有三件,沧海桑田之间,毁了一件,遗失了一件,所以如今长陵君手中之物算是一件孤品。此物虽然看上去与普通笔洗一般无二,但却内含佛家奥妙,据说若是将之注满清水,霞光便会隐去,然后自水中便会生出一道佛影,若是见着有缘,便会听到一阵佛音。据史料记载,得到此物的人总计有三十三人,其中超过半数,身前境界皆是达到过九境上品,还有五人在大限之前成功栖身十境。由此可见此物之不凡,对于修行之人具有何等意义。
长陵君之所以拿此物出来换取凤袍,原因很简单,他不是那个有缘人,听不见佛音,然于修行无益。如此宝物于他而言,有不如无。
长陵君没有着急让下人打开另一只锦盒,环顾四周,见众人之脸色,愁眉不展者极多,但唯独甲乙丁三个座位上的客人,神色如常,甚至还有些笑意。这种笑既不是简单客套之举,也不是强装镇定的自欺欺人,而是一种讥笑。这三人此刻的眼神如同再看一个即将自取其辱之人。尽管他么的眼神如此,但长陵君依旧不信他们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一座小小的朔方城,一群北地蛮子,东土人鱼,乌合之众,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长陵君挑衅道:“若是无人能拿出比这笔洗更为玄妙之物,拿本君便无需展示这第二件宝物了。”
坐在丁字号的女子,缓缓站起,扭动着婀娜身姿来到萧勖身边,从手上摘下一只玉镯,向空中抛去,玉镯离开女子纤细手掌的那一刻,忽然化作一只青鸟,落在肩头。随后女子不由得讥笑道:“阁下的笔洗再玄妙,也不过就是件因人而异,看老天爷脸色的死物而已。我这只青鸟,可是上古神兽血脉,只需以自身鲜血便可点化驯服,可比您这笔洗强多了。”
青鸟乃是上古时代,人间万族与天外神族之间交流的信使,据说它一瞬之间,便可随意来往天上人间。甚至有传言说,如今十方阁修行之法中的第五境之术,缩地山河,一念千里这道神通,便是观此鸟展翼扶摇所悟。
女子之所以说比那笔洗强多了,是因为此物无需受限于使用者的自身机缘,只要以鲜血点化,便可随意使用,天地东西南北数万里,与人沟通不过就是眨眼之间事。而那笔洗却要使用者具有一定的佛缘才行,而此物若是用来吓唬吓唬门外汉,真的很能唬人,但对于凤袍的主人萧勖来说,却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因为女子知道,萧勖历来厌恶佛家之说,不信因果轮回之说,所以佛缘是万万没有的。
坐在乙字号座位的客人,是一位蒙着面的男子,看上去似乎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不过此人的修为却是毫不逊色于那已经修行了千年的妩媚女子。
对于那位急于卖弄自家宝物的长陵君,以及那位妩媚女子,此人都不在意,看着他们所拿出的宝物,不由得轻蔑一笑。山上的修道之人,似乎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视山下凡夫如同蝼蚁,毫不在乎,怎不知蝼蚁也有遮天之能,况且蝼蚁又未必是蝼蚁。
山上的笑着山下人,可山下人也在笑着山上人啊。
男子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张麟轩,只见后者悠哉游哉地晃动着手中酒杯,对于此刻发生之事,全然不予理会。男子开口问道:“七公子,可是胸有成足,笃定会将这件凤袍收入囊肿了?”
张麟轩扭过头去,神色轻蔑道:“二殿下,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啊。”
“七公子好眼力。”
“二殿下好手段。”
“彼此彼此,公子的手段也不差。”
“比你强那么一丢丢。”
“山下手段?”
张麟轩点点头,眼神忽然间冷冽道:“镇北王世子的头衔,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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