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保持那个抱拳而立的姿势,良久未动。张麟轩坐在马背上,眼神依旧冷冽,甚至有些凶戾,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跪下说话。”
正所谓主辱臣死,他陈暮身为骁骑营的统领,在北境的地位不说一人之下,也是绝对的位高权重,让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这般羞辱,身后那些作属下的岂能轻易咽下这口恶气。骁骑营认老王爷,认大公子张麟诚,也认三公子四公子,可心中却从不认可这个什么七公子。出身将门,却未曾有一日真正置身于军营当中,整日莺莺燕燕,与惊鸿楼一介花魁纠缠不清,就这么个笙歌糜烂的公子哥,怎么可能得到他们骁骑营的尊敬。
骁骑营善战,也好战,唯一能征服他们的无非就是实打实的战功,想三公子或是四公子那样,置身沙场以命换来的功劳,若非如此他们自然是连正眼都不看的。而骁骑营自建立之初便一直将第一任统领陈忠视为最值得尊重的人,凡是有他参与的战斗,杀敌最多之人,陷阵冲锋第一人,登城插上镇北军王旗之人皆是这位已故的老人。
老将陈忠,一生无暇,却在迟暮之年突然多了个通敌谋逆的罪名,这无论如何也无法让骁骑营众人接受。更是有消息称,七公子张麟轩归家之后,曾于惊鸿楼以剑修身份剑斩老人之子,王府之后的所作所为,不免有为少年故意遮掩的意味在。关于陈老将军之子,骁骑营确实看不上,这样行事无忌的将种之弟,骁骑营暗地里不知惩处了多少,所以对于少年仗剑杀他,自然不会有任何感觉,只不过王府改革新法在即,主张法之面前,皆一视同仁。按照老王爷亲自制定的那套现行之法,杀人放火实乃死罪,故而王府自然难道故意七公子本人遮掩的嫌疑。
骁骑营虽然脾气大,但也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让他们去怨恨老王爷?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来的痛快。而一个几乎可有可无的七公子,自然就成为了他们怨恨的对象,再加上少年此次出游南下,竟然未曾去往骁骑营挑选随行亲卫,那么他们这群驻守在朔方城城外的家伙们便有了理由来见这位七公子一见。
统领陈暮的做法在他们看来确实有些欠妥,不过却情有可原,但你张麟轩这般咄咄逼人便是你的不对了。故而有几人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去少年跟前讨个说法了。
见陈暮本人依旧保持那个抱拳而立的姿势,而他身后的骁骑营将士似乎也要有所动作,张麟轩不禁扯了扯嘴角,脸上流露出讥讽之色,厉声质问道:“怎么?你陈暮如今已经不是北境之臣了吗?还是说,你们骁骑营想杀我?!”
沉默良久的这位骁骑营统领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终于选择开口说话,而在开口说话之前他选择压低了身子,以显示谦卑之意,不过依旧未曾想张麟轩说的那样跪下说话,因为在陈暮心中,依旧瞧不起这位年轻的王府公子,他陈暮自认为自己能够下马弯腰与少年说话已然是给足了面子。“末将骁骑营统领陈暮,见过七公子。”
坐在马背上的张麟轩瞧见这一幕,不禁笑出声,笑声极为放肆。少年翻身下马,走到陈暮身后,前一秒还在爽朗大笑的少年,下一秒神色便瞬间阴沉起来,眼神漠然,然后少年猛然抬起手臂,手掌握拳,狠狠朝着陈暮本就弯曲的背部砸去,少年的一拳,此刻竟重如山岳,直接将陈暮砸倒,紧接着一脚踩在他的脊背之上,稍一用力,这位中年将领的后背传来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冷风中,格外清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只在一瞬之间,陈暮来不及做出反应,他身后的骁骑营将士更是来不及反应。此刻的陈暮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
张麟轩的一只脚踩在陈暮的脊背上,身体稍稍放低了一些,神色平淡地说道:“先前给你留脸,你却以为本公子是在羞辱你,那如今就别怪本公子与你彻底撕破脸了。若是你当下还想不明白这其中关键,那就赶紧招呼骁骑营一拥而上,陪你赴死。”
张欣楠忽然向前踏出一步,一步落定,烟尘四起,无数剑意剑气在四周回荡,若是有人胆敢轻易妄动,那么便会被剑气瞬间割裂。
穿着一身粗布衣的剑客不禁瞥了一眼那个趴在地下的倒霉玩意,不禁笑道:“真是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蠢货,这辈子若是能死在战场上也算万幸了。”
距离少年不远处的骁骑营将士,靠前的那几位刚要策马奔来,便直接摔下马背,因为他们身上盔甲的心口处多了一道不深不浅,刚刚好的剑痕。剑气正好划破他们身上所穿戴的铁甲,落在心口处,但剑气却并未选择继续前行,而是选择及时地适可而止。不过因为剑气来的太过迅猛的缘故,尽管那些足以杀人的剑气能够停住,那么那些随之而来的巨大风势却并未停止,故而便瞬间将那些方才想要有所动作的人干脆地掀翻在地。
剑客望向身前不远处那些随时准备冲阵的银盔铁骑,神色从容地笑问道:“可曾读过书?可知书上有那‘一剑曾当百万师’之语?”
瘫在地上的陈暮突然大声喊道:“都别轻举妄动!”
剑客张欣楠瞥了陈暮第二眼,不禁笑道:“总算说了句人话,办了件人事。”
张麟轩弯下腰,凑得更近了一些,轻声笑问道:“想明白了?”
陈暮点点头。
这其中关键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两个字,忠心。骁骑营虽然与镇北营,白马营并称为三大营,独立于镇北军各部而存在,但却依旧是王府的下臣,是镇北王统率之军中的一部分,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就必须以王府的命令为准。
少年此番南下是老王爷张允执在临去京都城之前便安排好的事情,除非他自己临时改变主意,否则任何人都不得已任何手段对此进行更改或是阻拦。而他陈暮穿着一身银盔铁架,身骑骏马而来,身后更是带着无数的骁骑营将士,张麟轩此次离开朔方城自己都没要什么送行的排场,更是连老王爷此次安排的随从都命令他们隐藏在暗处,若无变故不得现身,那么用得着你陈暮多此一举,亲自来此相送?你陈暮来此的目的究竟为何,到底是不是送行,一看便知,根本都不用多想。
其中更严重的一点是,如若今天这件事传到老王爷的耳中,那么已经初步展露出不臣之心的骁骑营,日后的下场可想而知。骁骑营就此解散,打入军中各部,这种蠢事老王爷不会做,最后的结果便是放还归家,不过十有八九会是另一种结果。你们骁骑营不是爱打抱不平吗,不是极为尊重陈忠老将军吗,那么就都去那边好好陪着他便是。
忠孝仁义,忠字在前,顺序不能乱。从军之人,最重忠心二字,若是不忠,那便只有死亡。
张麟轩挪开那只踩在陈忠背上的脚,淡淡说道:“想明白了,那就赶紧滚。”
少年的脚离开陈暮的背部之后,原本已经断裂的骨头竟然又恢复如初。陈暮站起身,弯腰再拜,然后才翻身上马,策马而归。重归军中的陈暮先是瞪了一眼那个准备说些什么的副统领,然后更是神色漠然地对他说道:“今日过后,就暂时先去养马吧,想明白了再回来。”
骁骑营副统领不禁愣在当场,等他回过神来,想要辩解些什么的时候,陈暮已经一骑当先,带着骁骑营全军就此返回驻地了。
在确认骁骑营彻底远离之后,张麟轩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不停地大口喘着气,整个人看上去极为虚弱。
在少年的身后多了一个穿红袍的男子,他本该在事情结束之后便就此离去,可因为张欣楠在的缘故,所以他临时决定再多待一会儿。
张欣楠信念微动,手中长剑便被他收入窍之中,剑客蹲在地上,关切问道:“你还好吧?”
张麟轩此刻无法说话,只是轻微地点点头。
少年身后的红袍男子忽然沉声道:“死不了。”
张欣楠不禁朝他翻了个白眼,道:“脾气这么大,是要把自己气死吗?”
“你们这根本就是胡闹!”显而易见,红袍男子此刻的心情似乎不大好,甚至可以说坏到了顶点。
张欣楠无所谓道:“东西既然给都给了,那么怎么用自然便是他自己的选择。”
“难不成这种小事也要动用灵符与我借力?!”红袍男子质问道。
张欣楠不知是猜到了少年心中所想还是自己就想要说这句话,总之师徒两人,一人所说与一人所想,不谋而合。
“难不成在你眼中数百条人命是小事?”
红袍男子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得拂袖化作一道长虹就此离去,离去之前,还留下一句话,“最后一次机会了,记得留着保命。”
张麟轩看向自己的师父,不由得无奈一笑,笑容中有些愧疚之色。
张欣楠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笑容灿烂道:“事无大小,只求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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