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衍看着一脸疑惑与震惊的张麟轩,没忍心再继续卖关子留悬念,而是直接将真相告诉了他,道:“十方阁修行之法的初衷,是为了让修行者们不断地坚定自己脚下所走的道路,而非一味地去为获得他人承认。道心若是坚定,又何须理会他人,境界之术,或有或无,难道真的会影响你不断向前的脚步?”
张麟轩依旧不解,问道:“若初衷是为了坚定修士们不断前行的道心,又何须设置这诸多外物,反倒让人难以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修行之中。例如第五境的远游之术,如今已成了众人相互攀比之物,我会你不会,那么你的大道便没被书生承认,便由此落了下成,不如我所修的大道。”
鹿衍有些惊讶地笑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在质问你的那位师祖,也就是我与师兄的授业恩师?”
张麟轩连忙站起身,拱手道:“师侄不敢。”
鹿衍笑着摆摆手,示意张麟轩坐下,道:“没关系,你师祖其实是个极为大度的人,不会因为一些言论就与你斤斤计较,老头子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而且说实话,当初老头子定下的规矩如今也确实有些不大适用了。人间万年,山河景色亦是早已变了模样,人心又岂会有那始终如一的道理。关于此事,我当年也曾同师父探讨过,问他为何要定立一境一术这样古怪的规矩,难道就不怕世间修行之人不解其中深意,从而行差踏错吗?事实也确实证明了我的担心并非多余,但老师却依旧不曾有所更改,以至于多年以来,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修道之心不坚,然攀比之心却愈重。”
张麟轩微微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谈及此处,鹿衍不禁想起一桩往事,脸上隐约流露出一丝缅怀之色,只听他缓缓说道:“当年先生除了十三位亲传弟子之外,还同时收下了四位不记名弟子,他们四人日后的成就丝毫不逊色于先生,开宗立派,名传千古,更是在十方阁修行之法中,另辟蹊径,从而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你可猜得到这四人分别是谁?”
张麟轩咽了咽口水,神色有些挣扎,因为少年心中明明已经猜到是谁了,但却无法诉之于口。
鹿衍不再难为他,自顾自地说道:“儒家至圣,道家道祖,佛门佛陀,以及妖皇。此四人,皆是先生收取的不记名弟子,他们在十方阁修行之法的基础上,分别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那条大道坦途,所以先生认为自己的方法并没有错,假以时日,势必将有更多人能够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不过人间万年以来,能够正真做到这一步的,除了他们四人外,便再也没有旁人了。”
前三者自然不用多说,他们的高度无可争议,不过对于最后一人,或者说最后一妖,张麟轩了解不多,故而无法给出直观的印象。既然后者能与前三者相提并论,那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其实真正让张麟轩感到吃惊的,并非这四人,而是自己的师父张欣楠。身为那位存在的首徒,十三位嫡传弟子的大师兄,师父竟然没有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还是说师叔此刻不愿提及,免得给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带来什么压力,或是这其中难不成还有什么隐秘?
张麟轩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任他如何想破脑筋,也实在想不明白其中关键。
鹿衍微笑道:“你师父与我,以及某位姓陆的道人,我们三人不可以常理夺之,你不必为此事分心思,日后总有一天会明白,无需急在一时。”
张麟轩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又问道:“师叔,那师祖他老人家设立一境一术的意义到底在哪啊?”
“修行之人讲究个清心寡欲,不为世俗所累,而先生之所以如此规定,并派人监督,便是为了让他们重新卷入世俗之争中。人总要经历看山是山,然后又看山不是山,以及最后看山还是山的境地,若无前者,何来后者?如僧道出家一说,原本无家,又何来出家一说。修行之人修行,则亦是此理,既然想拜托世俗,便要先真正融入其中。每一境界对顶的神通术法,便等于是世间诸多的名利诱惑。我们修行之人要做的,并非要做到无视名与利,而是要去懂得该如何与它们共存。修行无法做到不争,因为修行本身便是一场与天地之间的无声相争。”鹿衍解释道。
张麟轩还是有些不太理解,不过却并未纠结,有些事想不明白,有可能是阅历不足,等到将来明白了,再来细说也不迟。少年忽然换了个问题问道:“儒家有句话,叫学无止境,而修行亦是一场学习,那么敢问师叔,修行是否存在终点一说?”
鹿衍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反问道:“古今书籍浩如烟海,你又可曾每一本都读过?世人都说大海无量,能汇聚百川之水,可你知不知道,纵使大如江海,也终究有彼岸之说。”
一身青衣的教书先生,此刻似乎是在变相承认修行有止境一事,可为何他不直说?
张麟轩有些疑惑不解。
鹿衍顿了顿,接着说道:“修行有界,学海无界,但修行的最终边界绝对不会是十境。要知道十境之上,楼外亦有风光,山河远阔,凭君自取于眼中。”
鹿衍忽然抬起手,以食指轻轻点在少年眉心,张麟轩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张麟轩突然神色肃穆,站起身后,郑重一拜,道:“多谢师叔为我指明方向,一览前路之风景。”
鹿衍笑呵呵道:“前人播种后人收,若是后人播种,后人自己又当如何?道心惟一,且不断前行去吧,日后你我之间还有一段缘分要了,到时莫要让我失望啊。”
“睡去。”教书先生一声轻呵,张麟轩的脑袋便立刻泛起了迷糊,然后沉沉睡去。
一袭青衣的教书先生站起身,朝着里屋喊道:“丫头,你家公子要休息了,帮个忙,抬他进去可好?”
无人应声。
“小凤凰,抬你家公子进去休息!”
“哎,来了!”屋内女子下意思地应声道。
鹿衍站在张麟轩身旁,神色异样地看着少年,喃喃自语道:“看来还是小凤凰这个名字要好听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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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中央,十方阁。
佩刀之人,眉眼间尽是愤怒,他一刀接着一刀斩在十方阁的大门上,试图以力破巧,从而迫使楼门关闭。站在门内的书生,神色自若,楼外之人每斩出一刀,他便以雪白小锥临空写下一个文字,以文字中的浩然正意抵消刀气中夹杂着的某种弑杀之意,从而让砍在楼门上每一刀都变得“虚弱无比”,最多只能够留下些刀痕,却丝毫不法逆转十方阁楼门的大开之势。
出刀近百次的佩刀之人,突然停下了挥刀的动作,归刀入鞘,于楼前静默。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若是自己再继续砍下去,那么他与书生之间,便必然会有一人由于神意耗尽而亡。熬死对方显然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他决定换个方式,比如放弃楼门,从而以极快的一刀将这座碍眼的阁楼就此一分为二。
没错,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攻敌所必救,那书生自然会出手相救,而不是继续采用先前的水磨功夫,纯粹与自己耗时间。
雷厉风行,说做变做。
佩刀之人高高跃起,拔刀,出刀,干脆利落,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快若奔雷,让人无法做出反应。
楼内的书生泊然大怒,竟是以一种近乎于咆哮的声音,道:“夏桀!你大胆!”
对于书生的无能狂怒,佩刀之人只是轻蔑一笑,丝毫不予理会,人随刀而落,重重斩向那座暂时毫无防御之姿的阁楼顶部。
在夏桀眼中,此一刀足以将之完全粉碎,可事实却并未如此。
“锵!”
夏桀手中来势汹汹,裹挟无数弑杀之意的长刀,此刻竟是被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拦下了脚步,不得再向下移动哪怕是分毫。
夏桀有些震惊道:“人间?灵主?!”
铁剑之名,人间;铁剑之灵,灵主。
而握住这柄铁剑之人,毫无意外,必然是他。
夏桀抬起头,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庞的他,并不高兴,而且眼神也立刻变得深邃起来。
执剑之人,剑客,张欣楠。
张欣楠眯眼笑道:“夏桀师弟,别来无恙啊。”
夏桀沉着脸,脸色很难看。
站在楼下看热闹的黄更辰,在见到张欣楠的一眼时,便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可就当他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剑客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而那柄挡下长刀的铁剑就刚好搭在他的肩头,于是他不得不转过头来,以一张比哭还要磕碜的笑脸,看着剑客。
“大……大师兄,近来可好?”
张欣楠点点头,淡淡地说道:“还不错。”
神色始终相对温和的女子,与张欣楠见礼,然后微笑着说道:“师妹,见过大师兄,师兄风采依旧。”
张欣楠点头示意,随后收起铁剑,率先走入楼中,楼内的书生极不情愿地与其见礼,张欣楠也没有搭理他,只是随口与众人说道:“既然都回家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
众人一愣,竟不知如何是好。
张欣楠扭过头,神色有些失落道:“长大了,就开始学着不听话了?”
众人神色各异,齐齐望向剑客。
张欣楠笑骂道:“还真是一群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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