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欣楠将佩剑牢牢握住手中,望着身前这个极有意思的儒家弟子,不禁面露兴奋之色。因为在剑客的记忆当中,他似乎已经很多年都未曾见过一个,像面前之人这样痴迷于炼体之术的儒家弟子了。读书人的笔杆子握久了,似乎便忘记了手中的刀剑。
如今的儒家弟子们皆是以大道规矩行事,是一种类似于世俗王朝中大臣们的奉命行事,而儒家奉的命自然便是天地之间的大道规矩,或是先贤圣人们制定的礼仪二字。此二者自有其独到之处,只要奉命行事之人占着一个理字,那么神通术法便可任其施展,无所禁忌。世间之人之所以认可儒家的监察地位,除了十方阁的支持之外,更多的原因其实都在于此,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儒家占着理,那么便可举世无敌。当然,天地中央的那座十方阁自然不包含在内。
望着儒生身后的某种武道道韵加持,张欣楠不禁有些惊讶道:“看样子,教你炼体之数的人似乎不简单啊!”
宋宥面带微笑道:“确实是一位了不起前辈。”
“若是我所料不差,那家伙姓孙。”望着那股熟悉武道道韵,张欣楠几乎可以肯定传道之人必定是这姓孙的家伙。
宋宥并未隐瞒,轻点了点头。
张欣楠的眉眼间忽然流露出对昔日故人的思念之意,不禁抬头望向远方。不经意间的一次眨眼,张欣楠便已经看遍了这世间的所有山川大河,于茫茫人海之中寻觅,却依旧不曾看到这位故人的身影。张欣楠不禁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惋惜道,东躲西藏的日子当真有趣?
“你在哪遇见他的?”张欣楠问道。
宋宥据实回答道:“一百年前,曾在中州某条大渎发源地见过那位前辈,当时的他,看上去情况很不好。”
说话间,宋宥的眉眼处不禁多了几分担忧之色。张欣楠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唏嘘几分,你到底对这个世间是有多么的失望。
片刻之后,张欣楠神色恢复如常,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于是便不再为那个家伙担心。这个姓孙的家伙似乎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对世间失望至极,相反在他心中很可能种着一颗名叫希望的种子。一百年前传授武道炼体之术给面前这个儒生,近三十年来更是在王府竹楼地下的那座小酆都的入口处留下了一道符咒,看来他似乎还是愿意为这个世间多少做点什么的,不至于完全地视若无睹。
剑客收敛心绪,目光竟是有些柔和地看着面前的这位儒生,轻笑道:“闲话少叙,接下来是准备用那个家伙教你的武道手段,与我讨教几招吗?”
宋宥不禁哑然失笑,因为眼前这位张先生看待自己的目光实在是有些难以形容,是家中的长辈正在看着一位有出息的晚辈吗?照理说,自己与这位张先生应该是毫无所谓的师门联系才对,难不成是因为那位孙前辈的缘故?
宋宥作揖道:“有件事,还望张先生不要误会,晚辈与那位姓孙的前辈其实并无师承关系。至于那位孙前辈的指点之恩,晚辈早在百年前初见之时便已经还清。接来下的一番交手,在晚辈眼中看来这并不是一场切磋,彼此之间或许便有一人要身死于今朝,所以还望先生全力以赴。”
儒家的绝大多数弟子,如今就是这个模样,做事一丝不苟,容不得半点玩笑。张欣楠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怕不经意间的言语,会打击到这么一个在武道上不断锐意进取以致于如今心中甚至有些自负的读书人,到时候在一个道心不稳从而跌了境界,指不定儒家那边就会有个人老不死的来自己这边又哭又闹,麻烦得很。
分生死这种事,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当真。说的好听一些是张欣楠这个年岁大到离谱的修行前辈欺负晚辈,说的不好听其实就是剑客眼前的读书人压根就没有跟剑客分生死的资本。
张欣楠在心中不禁笑道,如今的“年轻人”似乎真的很有趣,因为对于某些事情的坚定不移,简直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其实说白了就是固执的很。关于修行之事,区区十境而已,还真以为就是世间顶点了,殊不知真正壮丽的风光还未曾见过。
每个人其实生来就是井底之蛙,都是在不断地通过井口去仰望苍穹。修道其实就是求知,求得便是井口之外的那片苍穹。修道之人修道无非就是让自己更加的了解这个世间运行的所谓真相而已,是把自己当下所处的那座井口变得更大些的壮举,而不是固执地去守着自己如今的这座小的有些可怜的井口,只会一辈子呆呆地望着苍穹幻想。
眼前这个儒生给张欣楠的感觉便是如此,修为相较于一般人而言确实算得上出类拔萃,可若是心境一直如此,终究还会是个被困在楼中的愚人。读书读不得精髓,练武练不出真意,高不成低不就其实最是麻烦。
有些地方张欣楠其实可以帮着指出来,只不过眼前这位儒生已经主动跟自己撇清关系了,那么自己也就没有必要为此费心了。
张欣楠之所以会想到这里,完全可以归功于早年间代师授业的缘故,当初的剑客对待修道,其实很简单,因为他的道心,也就是剑心极为纯粹,修行路上一往无前,完全没有任何阻碍,可要是让当时的他给刚入门的师弟们讲解修行法门,那可就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难如登天也不过如此了。
于是张欣楠曾为此专门研究了大量的修行典籍,世人都说十方阁收纳了世间的所有修行法门,殊不知在剑客的脑中同样也收集了世间近乎所有的修行法门。
故而对于一个年轻修行者,张欣楠总是能极快指出其当下修行的弊端,然后在给出改正之法。只不过对于当下眼前的这个儒生,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但却不是剑客不想说什么,而是人家自己不让你说。
张欣楠缓缓拔出佩剑,在动手之前最后笑问道:“是读书读的不认真,还是因为人缘差?”
这个名叫宋宥的儒生对剑客很了解,但了解的似乎还不够,最起码他就不知道那个榜单第一人的事。至于张欣楠为何还说他人缘差,大概是因为出门之前没人提醒他不要轻易于自己的动手缘故。
就像那个前些日子出现在朔方城城外高山的那个被剑匣的小孩子,他的人缘似乎就很不错。在出门之前,宗门长辈中有人专门提醒他不要与张欣楠为敌,所以他当时毫不犹豫地就把那两位青鱼交了出去。
这一次,宋宥并没有再继续回答张欣楠的问题,而是在方才跨出一步的前提下,再度跨出一步,然后在这位读书人的身后,便骤然间多出一位大如山岳的泥胚神像,看上去极为威严,可就是底子太过普通了些。
儒生忽然转身,对着身后的这尊泥胚作揖而拜,口中念念有词,似诵读一片道德文章。苍穹之上,缓缓有金色文字落下,落在神像身上某处,某处便多添一份金光。
片刻之后,金色文字如雨落下,神像站在雨中,浑身上下已经布满金光。儒生诵读完毕,金色的文字之雨便随之消散,只留下一尊遍体金光的神人法相,与那儒生的模样如出一辙。
先前位于书生身后的武道道韵在此刻忽然化作清气向上方飘去,等到清气来到这座金身法相身前时,这股清气便随即化作一根两头略宽且带着一些复杂纹路,然后中间又略窄些的棍子。
这尊与长相与儒生一般无二的神人法相轻轻抬起手臂,张开五指,将找个棍子握在手中,然后轻轻一震,天地元气随即疯狂震旦。
车厢内,求凰似乎察觉到了外面的一丝异样,隔着车厢问道:“张先生,可否需要帮忙?”
张欣楠不禁笑道:“臭丫头,跟我还藏心思,我用的着你帮我啊,想问那个臭小子就大大方方的问。”
求凰脸颊微红,显然是被剑客看穿了心思。
“放心,你跟李子好好在车厢内待着就是,那臭小子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因为这儒生方才施展了一道玄妙神通的缘故,所以两地之间的位置被拉的很远,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地赶回来,总之那臭小子的身边还有四个家伙看着,不会有事的。”张欣楠只是瞥了一眼那悬在半空之中的神人法相,便收回了目光,轻笑道:“至于咱们眼前这个,有我在就放宽心好了。”
求凰犹豫片刻,说道:“又给您添麻烦了。”
“儒家现在就是有些死脑筋,有些事其实坐下来说清楚就好了,没必要一直如此行事。这次南下若是能见到那个老小子的话,这件事与他说一声就行了,算不得什么麻烦。”
求凰还未说话,张欣楠突然抬头,不禁笑道:“哎呦?!还挺着急,这是真奔着跟我分生死来的呀!”
原来那尊儒生样貌的法相在张欣楠收回目光之后,便与儒生本人合二为一,然后抡起手中的棍子,猛然朝着张欣楠这边砸来。
言语之间,那棍子已然来到张欣楠头顶。
罡风阵阵,处之便成齑粉。
张欣楠嘴角微微上扬,淡淡说道:“年轻人,还是经历些挫折的好。”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瞬间划过,剑客随后还剑入鞘。
儒生法相骤然停滞,片刻之后,轰然炸裂。
宋宥从天而降,昏死倒地,满身伤痕。
张欣楠看也不看,只是微微笑道:“跟我分生死这句话其实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你们儒家那位傻大个祖师爷看见我也是要恭敬见礼的,分生死这句话,你不妨问问他敢不敢说?”
南方天幕某处似有异动,张欣楠随即望去,不禁笑道:“怎么?想要证明一下自己?”
有道醇厚嗓音忽然响起,“好歹给点面子不是?”
剑客有些无奈道:“方才出剑收着力道呢,这还不是给您老面子?”
您老两个字,张欣楠咬字要重些。
那道醇厚嗓音的老人,闻言后,立刻正色道:“您老人家,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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