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早死早超生。”温之瑶偷觑了慕容钺一眼,又求助地看向贵妃,怎奈贵妃嘴里嚼着“御赐”的糕点,说不了话。
好在计划进行地还不错,该说的都说了,就等着上钩的慕容钺继续发问,怎料慕容钺竟对传闻中的邪火没有兴致,反而不怎么在意地打量着温之瑶:“你们姐妹不甚相像啊。”
“是的,因为姐姐和嫔妾并非同母所出。”温之瑶的声音变轻,一双眼睛却好似蕴着露水般潋滟,预备将酝酿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哦。”谁知慕容钺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再追问的意思。
温之瑶不敢多话,毕竟温之莞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只得随贵妃一同给慕容钺斟酒夹菜,而后又弹了两首曲子,算是博了新晋秀女的头筹。
*
慕容钺再见到温之莞时,已是两个月之后,而且是一场无心插柳的相遇。
那夜,他批完奏折,觉得心头烦闷郁热,遂想去湖边走走,便让心腹内官执着一盏宫灯,引他出了未央宫西殿的角门,徐徐朝御花园的冰月湖走去。
冰月湖的湖水清冷澄净,不论春夏秋冬皆漫着幽幽薄雾,月亮倒映在湖中都仿佛凝冰一般,故因此而得名。
慕容钺让内官在远处等候,自己则负手站在湖畔,低头看着那轮清亮幽寒的满月出神,不知过了多久,他惘然察觉湖边竟不止他一个人。纤细的身影宛若一片柔绰的羽毛,在氤氲的水雾中轻轻摇漾。
他转过身,见温之莞在离自己几丈远的位置,一手拿开灯罩,一手执着蜡烛剪,熄灭烛火。
由于冰月湖是赏月佳境,湖畔特意放置了许多宫灯,熄烛火的时间也比较晚。原来她被六尚安排做这项苦差事,倒还真是与火有缘。
寂夜漫漫、凉风凛凛,她那梨花着露、芙蕖凝霜的脸颊却平静如斯,别说是惧怕或忧思,简直是不沾一点烟火色。而且,她显然未看见自己,亦或是视而不见。
慕容钺也不开口,默然等着她走近,待撞个满怀,看她还如何装作不见。没想温之莞这次居然比殿选时要识时务,在离慕容钺一丈远的宫灯边看见了他,俯身行礼,但没有说话。
她用手中的蜡烛剪盖灭了火焰,将绸绢灯罩罩好,却又不放心似的,低头看烛线上的那缕轻烟,直至烟灭,才移步走开。
“要给皇上留一盏吗?”
“不用。”
她微微颔首,继续做她的差事,慕容钺可没有她那耐性,沉默了一会,终忍不住追问:“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皇上深夜来此散心,难道不是为了寻清静?”
“你还不够清静吗?”
她浅然一笑,有种拨开云雾见明月的清心之感,慕容钺轻吸了口气,濯清涟而不妖说的就是这个意境吧。
“你妹妹说殿选的事,是你想引起我的注意,我看你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思嘛。”
“其实……也未尝没有呢。”温之莞在湖畔的白石上坐下,她的坐姿幽雅如莲,霜色丝裙扇形铺开,借着阴蓝的夜色和湖面的滟滟薄雾,宛若一只神(秘)贝壳幻化出的绝色佳人,正欲倾吐她的秘密:“皇上是想知道命中邪火吧。”
“我五岁的时候,有天夜里房间着火,滚滚浓烟中无处可逃,娘亲便把椅子叠在书桌上,奋力将我托向房梁,让我从天窗爬出去。”温之莞黛眉紧蹙,伸手捂住右额:“逃之前,娘亲用浸水的披帛蒙住我的脸,嘱咐我千万要把脸护好……”
她伤惨一笑,唇边又漫起初见时的那抹嘲讽:“女子,难道就只能依靠美貌生存吗。”
慕容钺走到她身边,用食指去揩她的唇角,似想将那缕嘲讽和隐痛抹去,刻意用轻松的语气道:“怎么说呢,美貌虽不是唯一,但可以开启方便之门。比如说,若不是你生得美,殿选那天我就要治你的罪了。”
虽说此情此景,这番调侃不合时宜,但慕容钺还是忍不住想试探,看她和其它嫔妃究竟有多少不同。然而顷刻间,他就后悔了,他清楚地看到她眸中燃起火焰,宛若冰湖中绽开的诡艳花蕊,相传忘川河畔,就有怨魂染作的血色花朵……
“对、对不住。”
“没事,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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