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下学宫。
湖中水面,于磅礴气息之中,蒸腾不息,化作云雾,凝聚为龙,盘旋缭绕于那一人身周,动荡不息。
晨间金光折射于那人周身,宛如为他镀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金,衬的他好似神龛上的神像,宝相端庄,熠熠生辉。
若是入画,那这一人便是这画的灵魂,旁人就都成了背景。
因为他是无名先生。
学宫之中,不少人在思索,为什么无名先生要来学宫?
是快要大喜之前的如胶似漆?
那可是要恭喜玉墨老师了。
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在缺乏许多前提信息的情况下,即便再聪明的人也无法猜测出一丝半毫。
...
日头西移,暮色降临。
阳光斜穿过林子,把越发暗沉的晚照落在渐渐枯黄的草地上。
花枯萎,叶飘零。
炊烟四起,衬出红尘俗世的美。
白渊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这是一种选择。
他可以选择不饮不食,也可选择将身体调整如常,只是他选择了后者。
变强有什么意思?
体验生活,才能真正地感到活着。
高高在上有什么意思?
珍惜眼前人身边人,那才是活着。
远处,
马车从草地而来,停在湖边。
玉墨老师忙碌了一天,却不见眉眼有半点疲惫,她快步踱步到湖边,招手笑喊着:“先生,回去啦~~~”
叶霞衣羡慕的看着,只觉看出了一种“娘子喊相公回家”的温馨感。
她不由想到了小佛爷...
小佛爷天天苟在地下,而且从不在一个地方待着,这让想要刺杀他的人非常苦恼。
可这般谨慎的小佛爷,却也没有让她感受到“做妻子”的温馨。
白渊听着这声音,再侧头,看着那夕阳里冷媚成熟、风情万种的女子,露出笑容。
他起身,身形掠动,瞬间到了玉墨老师身边。
玉墨老师只觉芳心如鹿,蹦跳个不停,虽说和先生相处很久了,但这般同来同归却是第一次,她心跳快的厉害,脸颊也飞起了红霞。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玉墨老师咳嗽了下道:“先生,回去了,我做饭给你吃。”
白渊愣了下,脱口而出道:“不!”
他最近不想吃黑暗料理!
玉墨老师道:“先生,他们都说我炒的菜很好吃,你...”
白渊看着这位长生楼的大小姐,温柔道:“我怕你辛苦,忙碌了一天回家还要做饭,会很累吧?”
玉墨听了,心底甜滋滋的。
即便怎如何成熟,但总希望能够被男人呵护。
若是没有男人能呵护,那就一直这般的成熟下去,可她很幸运地拥有了,那就想扮演起“小鸟依人的小鸟”,乖巧而温柔地贴在先生身侧,然后放下脑子,先生说往东就去东边,说往西就往西边,她只要紧紧拽着先生的衣角,随着先生去到无论哪儿就可以了。
所以,玉墨娇滴滴地问:“去哪儿?”
白渊道:“哪边的菜好吃?”
玉墨想了想道:“那我们绕道西城,去明月醉仙居吧,那里风景好,菜肴也特别。”
明月醉仙居?
小郡主的酒楼?
白渊点点头,道:“好。”
然后又道:“走过去太慢了,我带你过去。”
“嗯。”玉墨老师甜甜地应了声,然后依偎到了白渊怀里。
一旁的叶霞衣稍稍侧头,看着远处的风景,心中暗道:这暮色的风景真美啊...
待到再回头,她身侧的两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叶霞衣忍不住感慨:“姑子这是找了个好男人啊...真希望他们能早点好一下,这样姑子也能早点成为真正的女人。”
...
...
白渊也是第一次来到明月醉仙居。
这是一个神奇的拥有着现代菜系的酒楼。
小郡主不知从哪儿得来了许多现代菜肴,然后在自己研究出来后,就秘传给了明月醉仙居的厨子。
而这些厨子都是和明月醉仙居签了“保密合同”的。
明月醉仙居的消费非常高,但是...这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客人来此惊喜连连的酒楼。
楼中。
早是人满为患。
白渊和玉墨老师似乎只能拼桌。
楼中掌柜虽说不认识无名先生,但却认识玉墨老师,在看到玉墨老师居然那么黏一边的少年时,掌柜悟了,急忙亲自下楼,邀请两人去到楼顶的独立阁楼。
这些阁楼的上方,还用烫金的文写了三个奇怪的图纹。
玉墨老师也是第一次来这儿。
从前她虽是听说了明月醉仙居的大名,但却没有来的心情。
酒好,菜好,但若是没有陪伴之人,那么...再好的酒、再好的菜入了口也不过是苦的、涩的、难吃的。
她仰头看着那三个奇怪的图纹,好奇道:“这是什么字?”
一旁的招待道:“玉墨老师,这是喂爱皮。”
“哈?喂...爱...皮?”玉墨愣住了,她以为这些雅间的名字会按照类似于“白云居”、“牡丹居”这种风格起名,但却是用奇观的纹理写了这个奇怪的读音。
招待道:“是老板所书。”
白渊心底一口水就喷了出去。
这不是“vip”么?
他带着玉墨老师走入其中。
然后开始点餐。
他翻了翻菜单。
这菜单明显比之前的又有了更新,显然在小郡主被软禁之前她又对菜单进行了改造,居然连牛排都有,而且还上了标准。
他抬手点向菜单上的雪花谷饲牛排,看了看价格,心直接凉了。
小郡主居然黑心到这种地步,一块牛排卖三两黄金,怎么不去抢啊?
他看了看对面的玉墨老师。
玉墨老师正温柔地看着他,然后柔声道:“把你们这边的拿手菜都上一遍吧,单子我签字,去长生楼取钱就好。”
...
...
晚餐后。
两人返回了平安坊。
而叶霞衣也才刚刚坐车回来,可见白渊这“瞬移”的速度之快。
白渊吃饱喝足,继续感悟,他想早些领悟第二门五品术阵。
玉墨老师则是去找寒露了,这段时间先生给的玉简实在是太多了,玉墨老师都不知先生从哪儿弄来的。
而开玉简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些玉简仅需数分钟就能开启,而有些玉简则需要个把时辰才行。
先生给了数千的玉简,而出于保密需要,玉墨老师只安排了少量的死士在开玉简,并由寒露进行登记。
当玉墨老师走入这密室的时候,数名死士依然在默默地开启着玉简。
偶尔一道闪光后,会显出功法,或是一些奇异的小古物,或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垃圾。
见到墨娘进来,寒露急忙起身,迎去道:“大小姐,发现了一件法器。”
“法器?”
墨娘愣了愣,能在玉简里开出法器,这简直是中了大奖。
不过再想到这玉简的基数,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
寒露道:“大小姐,请您随我来看。”
墨娘走去。
只见桌上放着一双红色的小靴子。
靴子很干净,也颇为小巧,明显是女人穿的。
而这小靴子之外则是有一层淡淡的金光。
寒露道:“伸手入金光者,便为法器之主。”
墨娘点点头,然后对着空气喊道:“先生~~~~”
此处乃白渊神识覆盖之处,自然听到墨娘声音,便施展镜法瞬间出现。
刷!
原地顿时多出一道人影。
寒露吓了一跳,但看到是先生,她也实在是麻木了。
先生变化多端,神出鬼没,手段岂是她能揣度?
墨娘道:“先生,这是玉简里开出的法器,你伸手过金光,便能为法器之主。之后,您可以再行分配。”
“法器?”
白渊大概知道这东西,这是蕴藏着某种特殊法术的宝贝。
法术有两种,一是本命法术,为自己修得,大多需消耗灵气;二是特殊法术,为外物赋予,大多消耗精力。
法器,是当之无愧的宝贝了。
他伸手入内。
金光粉碎,一种神秘的联系在他和那双红靴子之间产生。
旋即,自明的信息于心底产生。
这是来自于红靴子本身的,而不是【妙道】的。
他闭目稍稍理解,顿时明白了。
“【血魇的靴子】,过往已无法考究,在痛苦之中死亡,在火焰之中诅咒,化作深沉的恨念,妄造无边的杀戮,染血成红,永坠无间。因为无法考究的缘故而被引入了万古识海,继而在识海中终究被‘洗’去了所有的恨念,而只剩下这双靴子。”
“在过去,凡是穿上这双靴子的人,都会被靴子中的恨念附体,继而慢慢地变成该恨念生前的模样,随后在午夜时分在明镜前,一边微笑,一边以锋利的长针戳击自己的脸庞,直到死亡。
但现在,随着恨念被洗去,这双靴子具有了神奇的法术力量。”
“五品法术,【魇容】:当穿上这双靴子,你就可以变成曾有恨念的生前模样,并以此模样活着,但恨念已灭,你并不会受到其他影响。”
“这又是一个变身系列的法器?相当于一次性的指定向的【三相聚合】?可惜...这东西对我已经没用了。而且,变成一个陌生的女人又有什么意义?”
白渊心底暗暗摇头。
他正准备随手交给墨娘,但忽地想到了什么而顿了下。
他收起靴子,然后道:“这法器对我有些用处,我取走了。”
墨娘点点头,又取了一张物品清单交给他。
白渊接过,稍稍看了看,只见清单上所书的物品都是些功法、兵器、还有些奇异的物品。
而这些物品正摆放在密室边的长桌上和展示台上。
他过去一一查看,发现都是些对他无甚帮助的东西,便道:“玉墨,你处理吧。”
“嗯...”朱玉墨甜甜地应了声。
寒露听到大小姐这声音,心底也是暗自欢喜。
而另一边,白渊则是已经走出了屋子,他站在庭院里。
玉墨随他而出,又随他视线看向夜空。
静谧流淌的星河,蕴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白渊忽道:“玉墨,其实...我对你隐瞒了不少秘密。”
墨娘愣了愣,靠到白渊身边。
白渊张开手臂,微微搂着她。
墨娘甜甜地道:“你告诉我,我还不听呢。对了,先生你过去有没有女人,有的话可以把她接来一起...我可以叫她姐姐。不过以后的,得叫我姐姐。”
白渊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没想到,曾是舔狗的自己竟然要做海王了,这心情实在是颇为复杂...
......
当晚。
白渊和玉墨老师躺在了一张床上,欢好之后,大被同眠。
......
次日。
白渊的气运储蓄终于达到了100点。
他从梦三处知道组织没什么后续行动。
去皇宫,又知道因为要召集各方皇族成员的缘故,时间推迟到九月末。
九月末,月虽不圆,但人若能团员,岂不胜过天上圆?
日子定在五天后。
这对白渊是个好消息,因为他刚好需要离开四天,以完成第二门五品术阵的感悟。
随后,他又裹着斗篷秘见了弘王,在丢出了“万阳殿龙符”自证身份后,他提了一个要求:让他允许小郡主一起去参加中秋盛宴。
弘王很迟疑,因为软禁小郡主是父皇下的令。
这就涉及到一个“优先权”的问题了。
他想起父皇说了“无论何时何地,永远相信你六弟”,但却没有说“无论何时何地,绝不可以释放小郡主”,便痛快地应下了。
做完这些,白渊又开了隔绝罩,与玉墨老师在无人处温存了一番,这才道别。
...
...
戎朝。
白月国,青丘圣地,梦境森林,独立树屋。
白渊以项奎的形象出现于此,随后借助白王庙开始了为期五十个时辰的修行。
九月近末。
当白渊缓缓睁眼时,他已经将200点气运消耗一空。
无穷感悟和力量涌入心底。
他静静内视着。
首先,灵巢又变厚了,这说明他的灵气储量越发庞大,早已超过同阶了。
其次,由【剑者,诡道也】进化而来的透明之卵破裂了。
内里没有七色蛇爬出,而是整个的粉碎了。
旋即,白渊看到了透明之卵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河流”。
这“河流”是静止的。
而静止的“河流”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凝固的雕像。
那些雕像栩栩如生,就好像都是活的,可是却没有一个是人。
可若说这些东西是怪物,是未曾开化、茹毛饮血的低档货,却又显然不可能。
它们虽不是人,可每一个却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即便是雕像,却依然给人以或神圣或邪异的感觉。
白渊甚至相信,这每一位存在必然都是恐怖的强者,他不知道多强,但总感觉比他强。
只是,这些是真的么?
许多雕像的静止河流迅速铺开,试图覆盖于他灵魂之上,继而成为一层保护膜,可才覆盖了一小会儿,就如肉手触碰到了沸水而急忙回缩,渐渐地变成了比那未知剑墓稍稍大一点儿的场域,旋转于他灵魂周边。
继而,自明的信息浮起:
【??监狱】:
【剑者,诡道也】、【飞仙剑道】、【天外飞仙】、【不可亵渎】的上位术阵。
这是一座“失去了现在”的监狱,监狱之中的囚徒有过去,有未来,却唯独失去了某一个现在。
囚徒无法超脱时间,所以被困在那个“现在”,如你所见,这些栩栩如生的雕像就是囚徒。
你可以花费气运点,将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存在释放,但小心...它们的“未来”可能会冲垮你。
同样,你可以花费气运点,而斩断其他存在的“现在”,然后将他们带入这里,囚禁于监狱。
“失去了现在?”
白渊静静看着这恐怖的精致的透明河流。
对于这监狱的掌控,让他大概明白其中的原理。
“在这个世界,时间是一种特性。
任何物体,任何存在都拥有着时间特性。
也正是有着时间特性,他们才会变化,才会进步。
这几乎是一种无可违逆的规则。
但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却可以提取某个物体,或是某个存在的‘现在’。”
“试想,一条正向着远处的干涸的渠道奔涌的河流,突然被无形的大坝了,那会如何?”
“河流的水位会升高,但是无论如何升高,却去不到大坝的另一边。”
“而若是打开了大坝,水流就会飞泻而下,直冲而过。”
“简而言之,一个普通人若是被提取了‘现在’,而关押在了这监狱里,一百年后,你解开他的囚禁,他就会在短短一两秒的时间内,完成人的一生,继而以白发苍苍的姿态死去。
但同时,正因为这个人被提取了‘现在’,任何攻击都无法伤害他,所以又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静止状态。
这个人无法进行任何位移,也无法被进行任何改变,就好像是一张坐落在虚空中的投影。”
白渊看向监狱中的一个个存在。
诸多的“需花费气运点”浮现而出。
这些气运并不固定,每个存在都不相同。
但最少的也是两百多...显然不是一个他能够解锁的地方。
可即便他能解锁,他也不打算这么做。
“那么,这监狱有什么用?”
疑问才出,自明的信息浮现而出。
【??监狱】
作用一:提取现在:花费气运将任意存在的现在提取,然后可将其囚禁入此处。
作用二:自囚:花费气运将自己的现在提取,然后躲避任何现在的攻击,可随时解除(目前所需气运为20点)。
“明白了,这是一个我消费不起的法术...”白渊暗暗点头,决定不用这个。
“不过,若是有可能,我还是留存20点气运在身边,如此一来,任何敌人想要秒杀我,就需要先通过【不可亵渎】,再通过【不朽之息】,然后再通过【自囚】,再然后即便杀了我,我还能以【不朽萌芽】在坐标点复活。”
“看起来,似乎很难死的样子,可是啊...并不是这样。”
白渊想到雅儿带他所见的黄昏景象。
若是身处那样的场景,估计怎么都没用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黄昏锁定了【妙道】”,一旦锁定圈缩小到一定层次,他很可能会面对黄昏。
即便不是黄昏,也应该是某种类似的可怕的存在。
“这应该才是带来毁灭的真正元凶吧?”
“换句话说,【妙道】被彻底锁定之时,就是大恐怖降临之时,也是...人族开始承蒙真正的灾难之时...”
“希望是我想多了。”
白渊撇开杂念,又储蓄了10点气运,继而才返回皇都。
...
...
九月末。
龙下学宫所有学子都知道,玉墨老师今天没来上课。
这不是请假,而是和她的先生一起去参加皇家的中秋晚宴了。
马车里,玉墨为了赴宴时给先生增面子,特意打扮了一番,胭脂水粉,俱皆高档,婀娜的身子换了杏色绸子白梅纹的紧身丝袍包裹,当然这丝袍是添棉加厚的,而不至于冷了。
丝袍开叉处藕段般的小腿则是包裹着东海海外而来的洋货,这些洋货对于长生楼大小姐而言是很容易弄到的,那是厚厚的黑色丝袜,而再下则是一双米白色的鹿皮小靴子,光滑柔顺,一如肌肤和长发。
昂贵的宝石发簪别于水墨的长发之间,星眸里闪烁着沾染了甘露的女人的幸福光彩,冷媚成熟,大方得体,却不妖艳。
若是独自一人,她便是帮派的首领,是学宫的老师,是雷厉风行的女子。
但和先生在一起,她只是小鸟依人地靠着先生,然后和他说着一些日常里的悄悄话。
另一边...
弘王派车接了小郡主。
这事,不能由孔老师去做。
被软禁已久的小郡主坐在漆黑而寒冷的马车里,闭目听着马车轮毂碾压石板路的声音,脸色苍白而缺乏血色,双瞳里带着疲惫。
她不知道弘王为什么突然要接她离开,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哪儿。
但她知道,这件事和父亲无关,和夫君也无关。
父亲自不用谈,南北之战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而夫君,却没有这个本事。
虽说夫君有所进步,但他的话便是说上一百句一千句,那位弘王也绝不可能违逆皇帝的旨意而将她放出。
那有这个动机和这个能力的,应该只剩下组织了吧?
组织...这是要杀她灭口吗?
毕竟,自家那位夫君已经可以自己独立地扮演六皇子了,再也不需要她了。
她,已经没有用了。
没用的棋子,还被软禁着,那不如就丢了。
小郡主深吸一口气。
在奔赴死亡的道路上,她所想的,是能够再见夫君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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