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这些天早睡早起惯了，管不断捣鼓着手机的李二春借了件大衣，李世信便在席梦思上蜷身而卧安然睡去。
伴随着车窗外呜咽的秋风，依旧一夜无支。
次日。
李世信早早的起了床，将蒙头大睡的李二春踢了起来，二人依旧去了昨天的商场。只不过明显今天不怎么顺利，除了收获的废纸和塑料瓶数量不多之外，一老一少还遭遇了同行的挤兑。
面对那些过来找茬的拾荒者，李世信只是仔仔细细的观察，也不在意自己的收获被抢走。
收入不佳，自然就没有了牛肉面待遇。
忙活了一天二人只吃了两顿满头，便再一次回到了那片垃圾场。
只是此时的二人还都不知道，昨天的那个视频，已经在作者群里发酵，并通过那些作者的转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B站。
那条由用户“半纸情书”发布的，标题为“惊！扑街作者沦落垃圾场过夜，拾荒老者竟然懂社会学？”的视频，在短短的二十多个小时内，已经积攒了近万的点击和几百条的弹幕评论。
此前B站上面接连几个关于学校霸凌的视频大火，关于校内霸凌的话题最近几日甚嚣尘上。而这则视频的后半部分，老人从社会学角度分析霸凌的言论，和视频中的亲自实践的反霸凌扩大化手段，无疑令人眼前一亮！
不过相对于那些言论，用户们更感兴趣的，则是另一个问题——一个捡破烂的老头，竟然懂社会学？！
“老爷子666！”“有故事的老头”“UP成功勾起了我对这个老人的注意，墙裂要求UP主挖掘此人！”“三分钟的时间，我要关于这个老头的所有资料！”......
晚上六点，秋阳便已经下了西山。
李二春将在商场里充满了电的手机刚刚连上WIFI，便被扑面而来的消息给镇住了！
几乎所有的消息，都是向他询问李世信的。很显然，人们都对这个目光深邃，行事老道，一言一行中透彻着智慧的老人深感兴趣。
就在李二春看着手机上霸屏的信息发呆之际，李世信已经在大巴车旁用沾了柴油的纸壳点起了一笼篝火。
虽然大巴里面没有风，但是晚上的气温仍然很低。昨晚睡了一宿，早上起来后浑身酸疼，显然是有些着凉。
而且四处连个电灯都没有，太阳落山后黑漆漆一片，他感觉不太好。
借助柴油，纸壳没多大会儿就旺了起来。篝火跳动的火光为大巴车周围带来了光明。
借着火光，李世信又掏出了那支长箫。
看得出来，箫本身是不错的，只可惜气孔被摔坏了两个。
“呼。”看着被口香糖和防水胶带对付着堵上了的气孔，李世信长呼了口气。
将长箫持起，他试了试音。
嗯、
还成，虽然高音有些偏，但至少能玩儿了。
想了想，李世信缓缓闭上了眼睛。
“呜......”
一声长箫的低吟过后，偏离城市，不见灯火的垃圾场内，一首苍凉而婉转的曲子，缓缓奏响。
正在拨弄着手机的李二春，听到耳边骤然响起的那首...经常能在武侠类影视剧里出现的《故乡的原风景》，整个人一愣。
“老头，你还会吹箫？”
小伙砸，会说话你就多写写书，不会说话就特么把嘴闭上行吗？
李世信瞪了他一眼，没搭理。
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李二春咧了咧嘴，想到刚才群里作者们的嘱咐，他赶紧拿起了手机......
与此同时。
伴随着箫声在空旷的垃圾场内回荡，那几个正围在一起无所事事的流浪汉也被惊动了。
“这啥声？”昨天狠狠揍了李二春的那个大个子从地上扑棱一下坐了起来，对几个同伴问到。
“不知道...没听过啊。不过好像......好像是昨天新来的俩人那边传出来的。”
大个子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片刻，霍然起身。
“他妈的，刚来一天就瞎特么闹腾，走！跟老子去收拾收拾他们！”
......
昨晚在寻找床垫的时偶然间发现了这支破损的长箫，触发了老人原本的一段记忆。
李世信本来只是想试试那长箫的音，可是随着《故乡原风景》悠扬的声音从手中长箫传出来，一时间他竟然沉寂到了音乐之中。
深秋的寒风吹过他身边的土地，卷起阵阵的尘沙。广袤的夜空中繁星点点，缺了半边的残月将月光抛洒在大地。
那苍凉而婉转的曲调，如同跨越了百年的悲歌。伴随着篝火的噼啪，让他觉得胸中一种莫名的情绪激荡着。
似乎不抒发出来就会窒息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把那首曲子吹了几遍，只是感觉口舌发干之际，李世信才停住了按在长箫上的手指。
睁开眼睛，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已经围了一圈的流浪汉。无一例外，所有人都目光游离的看着那簇篝火，抹着眼泪。
箫音停了好一会儿，那哭的脸上狼狈一片的高个子流浪汉才反应过来，他瞬间瞪圆了双眼，对李世信吼道：“你他妈刚才吹的什么东西？”
可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这样似乎不礼貌，直接降了几个分贝，带着几分恳请，又道：“能不能再给老子吹一遍？”
李世信哂然一笑，摇了摇头：“不吹了，累了。”
一旁，端着手机的李二春也反应了过来。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将李世信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好奇问道：“老头，能不能跟我说说你？”
“我？”
李世信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什么？”
“说说你是什么人，说说你......以前什么的？”
李世信打了个哈哈：“那有什么好说的。如你所见，我就是一个捡破烂的糟老头。”
李二春皱了皱眉头，“你儿女呢？不管你了吗？”
李世信无奈的笑了笑：“女儿出国了，儿子死了。”
一旁，几个流浪汉听他这么说，撇起了嘴：“吹牛，有个在国外的女儿，你还能在这捡破烂？”
倒是李二春，皱了皱眉头，问道：“您儿子什么时候死的？”
李世信仰头看了看天，笑了：“什么时候？可能......从他结了婚有了媳妇那会儿吧。”
想起老人儿子儿媳种种，李世信本来挺好的心情不禁一沉。转而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你们都围在这儿，不睡觉啦？”
“老头儿，你......肯定是有文化的吧？”蹲坐在地上，像个熊瞎子一样的大个子流浪汉眨了眨眼睛，言语之间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崇敬，“给我们讲讲故事啥的呗？”
“对、”一旁，脸上还挂着青肿的李二春附和了一句，“老头，说说！”
得、
看着一群孩子一般的目光，李世信无奈一笑。
敢情我到这儿体验生活，把自己......体验成丐帮长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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