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斗妍是整个比试的重头戏,东坊的禾溪对阵西坊的青稚,斗舞没开始,前来观看的男客就把整个花厅围得水泄不通。
年年、钱团子和宋团子凭借着矮小的身材优势,挤进了人群的夹缝里,向着能看见平台的地方挤过去。
“哎哎哎,年年拉我一把,我快被卡死了!”钱团子走捷径,想要钻围栏挤进前排,好不容易把头伸进去了,屁股却卡在围栏中出不来。
年年见状,在前面使劲地拽他胳膊,宋团子用肩膀推他屁股,俩人合力下,才把他从围栏中解救了出来,看着前面的人墙密不透风,三人绝望地靠在围栏上喘个不停。
年年不能再钻人缝了,“我脚被踩肿了,走不了怎么办?“
宋团子看了眼他满是脚印的布鞋,“在这里前功尽弃,什么都看不到。“
“叠罗汉抱上那根柱子,“钱团子盯着近前的房梁柱道,”三个人轮流上到最上面,至少能看一个。”
年年和宋团子立马争抢道:
“我第一个上去!”
“不,我先上去!“
钱团子看着他俩争不出个先后,很是嫌弃地说:“石头剪子布,谁赢了谁第一个上去看。”
经过三局的石头剪子布后,钱团子胜出,第一个上去看,宋团子败北,垫在最下面,年年排在了中间,好歹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宋团子肩上扛着年年,瘦弱的肩膀已经不堪重负了,再加上一个钱团子压在了最上面,他感觉骨架都散了,不得不怀疑钱串串出这主意就是占他便宜,他这细胳膊细腿儿怎么比得上串串那身赘肉?
“行了啊,我扛不住了,你们俩看一眼,就赶紧给我下来!”
年年抱着柱子稳住平衡,他肩上坐着个钱团子别说看人跳舞了,抬起头来都吃力,“串串,你看见了没,看见了就下来,换我上去。”
“别催了,这斗舞还没开始呢,你们在后面占尽了便宜,待会儿轮到你们就使劲看,我得等青姐姐出来,看她一眼后才能下去。”
叠罗汉有些晃,年年夹紧宋团子的脖子,抱死了房梁柱子,“稳住,你俩给我抱紧柱子了,死不撒手听见没,不然咱仨都得摔死!”
宋团子往外掰扯着年年的大腿,大口地喘着气,“卫年年,你想憋死我!”
钱团子见势不妙,整个人抱在了柱子上,眼神慌闪地望向了地面,这一瞥就看见卫殊坐在了人群中间,而他左手边坐着个光看背影就移不开眼的大美人,俩人正在耳语些什么,钱团子一下松了手,难以置信地看呆了眼。
这一松不得了,叠罗汉失去了平衡,三个人相继砸到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地落在了一起。
宋团子摔疼了屁股,艰难地爬起身,他抬脚踹向了钱团子的后背,骂道:“你是不是想摔死我?”
钱团子一脸愧疚地看着他,眼里纠结着痛苦,他兜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在说与不说间苦苦挣扎。
年年嘴里不停地哎哟喊疼,他扶着摔疼的腰,扭着身子问了钱团子,“你发的什么疯,我们垫底的还在死命地撑着,你怎么就能摔下来?”
钱团子憋不住了,他隐忍地看着年年,挣扎地开了口,“是你让我说的,我说了你可别后悔。”
宋团子往前凑了过来,煽动他道:“说!”
钱团子指着花厅中间的位置,“我在那里看见了先生,身边……”他温吞道:“先生身边还坐着一个艺女。”
说时迟那时快,年年一拳揍了过去,打得钱团子一脸傻懵,他从地上站起来,凶了眼道:“钱串串,你再胡说一句试试!”
宋团子眼见着情况不妙,站到两人中间,伸手拦道,“串串你有话好好说,年年你也别动手。”
钱团子无辜被人揍了一拳,无名火在胸膛里燃烧着,“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吃了熊心豹子胆地在这里编排先生?”
“我爹爹不是这样的人!”年年吼了他一嗓子,引来周围人的侧目,花魁斗妍还未开场,花厅里吵闹成一团,一下就把这声音给压了下去。
宋团子怕他又要动手,扑到年年身上抱住他道,“你再喊两声试试,看看门口守卫敢不敢把我们拖出去!”
年年低敛了双眼,他手指颤抖着紧紧地攒在了一起,“搭我上去,我要自己看个明白。”
宋团子松开他,和钱团子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俱是无奈。
钱团子拍拍外裳站起来,一个马步蹲下,双手环抱了柱子,宋团子就势垮坐到他的肩膀上,让年年扶着顶梁柱,踩着他的肩头站到了最高处。
年年一眼就看到了卫殊,他清朗的气质有别于他人的存在,在人群里格外地扎眼,而他旁边的确陪坐了个艺女,容貌惊艳全场,而那艺女此刻正含情脉脉地凝视于他。
年年惊忡地慌了神,脚下不稳地差点从宋团子的肩上狠狠地摔下来,好在钱团子将整个叠罗汉往后退了一步,宋团子这才接住了年年的大腿,将他扛在了肩头,“年年你不要命了,冷静点!串串你撑住底盘,稳住啊!”
钱团子承受着重压,艰难出声,“我命都给你们了,还要怎么稳!”
年年慌忙间抱住了柱子,惊悸之下,他低低地朝下面说了声,“放我下来。”
笛箫声起,拉开了斗舞的序幕,云溪款步登台,水袖半拢地遮着面,引来台下阵阵的欢呼声,艺女举着铜盘从男客面前经过,银子落在盘子里的清脆声不绝于耳。
年年挤着蜂拥而上的人群,背身离开了花厅。
钱团子在看见先生的那一刻,所有的好心情都败光了,他追了上去,“年年你去哪儿,等我。”
宋团子没了这两人,挤在人群的夹缝里还看什么舞霓裳。
想起先生那天有意罚年年他们在北风寒夜里站一夜,要是被他看见自己,那不得“杀人灭口”,想想就冷得慌,他们前脚刚走,宋团子后脚就跟了上去。
年年出了船舱,一个人想不开地坐在甲板上吹风。他嘴上不承认对爹爹有几分膜拜,但心里一直都以爹爹为荣,如今他背着娘亲来青坊鬼混,他在心里的伟岸形象,一刻间轰然倒塌。
钱团子和宋团子一左一右地坐在年年身边,把他夹在中间,不让他被北风给刮走了。
钱团子搓了搓冻僵的胳膊,跺着脚安慰他,“别这样,年年。”
宋团子被呼呼北风吹得埋低了头,他窝在年年肩膀上,“老实说,天底下的男人有几个没逛过青楼红馆的?”
年年抖了抖肩膀,把他的头给震了下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宋团子实诚地说道,“可那被辜负的人是师娘,我也不答应。”
钱团子也劝道,“年年,你都这样了,那师娘又该怎么办?”
年年一想到娘亲,攒起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他得振作起来,眼下护住娘亲最为要紧。
“我得去找娘亲,不要让她看见爹爹,”他拿定了主意,“我不能让娘亲伤心,爹爹那边,我回头再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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