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说:“你们都有的赚,都不用付钱,那这钱还不是我出?我不但要亏一顿酒钱,你们死一个在这里,我还要被死者家属讹一顿?”
齐鹜飞和梁明同时哈哈大笑。
春月虽然这么说,却并不真想反对,反而觉得好玩,说:“那你们到底怎么决定?”
“哎呀,真有意思啊,连毒药都拿出来了!”梁明看看桌上的两颗药丸,又看看齐鹜飞。刚开始他不知道齐鹜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人家把药拿出来了,他也更糊涂了。
齐鹜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笑着说:“怎么样,梁兄,要不要比一比?还是直接认输?”
梁明说:“别偷换概念。比不比,和认不认输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而且你这个赌约不公平,药丸是你拿出来的,你当然知道哪颗是补药哪颗是毒药,而我对此却一无所知。哪来的公平呢?一个不公平的比赛,你叫我怎么参加?”
齐鹜飞说:“你可以用任何方法,比如用银针试毒,用法宝检验,反正你有的办法都可以用,看看哪颗是毒药,然后再选。你先选,你选完了,剩下那颗归我。这样总算公平了吧?”
梁明说:“你就这么自信你的炼丹术?你家的毒药别人就看不出来?”
齐鹜飞说:“你可以试试。”
梁明说:“那我可真要试试。除非是大罗金丹,否则就算分辨不出具体药性,是毒药还是补药总还能分的出来的。”
他说着便拿出一根银针,在其中一颗药丸上刺了一下,银针毫无变化。他又在另一颗药丸上刺了一下,银针也没有变化。
梁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似乎在衡量要不要和齐鹜飞打这个赌。但齐鹜飞明白,梁明不是傻子,不会真的就这样同意和他打赌。他只是在揣摩齐鹜飞的心思,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鹜飞就是要让梁明迷糊,让他摸不准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只有迷糊了,才会犯错。
“要不我先吃?”齐鹜飞说。
梁明眼珠一转,说:“其实也不用咱俩真的吃下去吧,不就是分个输赢嘛,其实只要咱们俩选完了,谁手里的是补药谁手里的是毒药就一清二楚,胜负自然也就已经分出来了,对吧?”
“对。”齐鹜飞心头暗喜,知道对方已经上钩,但脸上却故意露出迷惘不解之色。“那又如何?”
梁明说:“既然这么简单就能分出胜负,那为什么一定要把药吃下去呢?”
齐鹜飞说:“可是不把毒药吃下去,输的人就不会死,不会死就要付酒钱,那就亏了,就不是双赢的局面了。”
梁明说:“既然是比赛,要分出个胜负,那还要什么双赢呢?总要一输一赢才对。而且咱俩都不付钱,最后平白让老板娘亏了钱,这也说不过去。所以我看,齐站长真要打赌,不妨把这药丸交到裁判的手里,然后你我选定,胜负自然有所分。”
“药丸交给老板娘当然可以。”齐鹜飞笑道,“但是……你测不出这两颗药丸哪颗是毒药,就不怕我和老板娘连起手来坑你?”
梁明哈哈大笑:“齐站长是英雄豪杰,我怎会不信你?再说了,我信不过谁,也不可能信不过春月楼的老板娘!”
梁明对春月的信任自在齐鹜飞的预料之中。而如此却也更证明了梁明就是财神。财神当然信任春月,因为春月是麻将会的人。
梁明说完以后便看向春月。
春月仿佛会意,伸手把两颗药丸从碟子里捡起来,放入自己的手心,然后捏成拳头将两只手放到背后,说:“这可真是件有意思的事。好了,药丸在我手里,左右手各一颗。至于哪颗是毒药,哪颗是补药,我反正是不知道。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在这中间做什么手脚。”
齐鹜飞却假装有点不情愿的样子,说:“这样不好吧,对你来说还是不公平啊。你们都不认识哪个是毒药,那一会儿猜完了以后如果不吃,最后结果还不是我说了算?”
梁明笑道:“结果当然是由裁判来宣布。我相信老板娘自有办法分辨哪颗是毒药,实在不行就找两条狗来喂它们吃下去,一试便知。”
齐鹜飞又说:“不好不好,还是不好。不吃,就不能双赢,又没有生死,这样的赌有什么意思?”
梁明脸上的笑意更甚了:“齐站长是嫌这个赌注太小了吗?那我们可以加点注,比如说以后咱们每次来春月楼,都由输的那个人请客,你看怎样?”
齐鹜飞说:“说来说去还是饭钱的问题。没意思没意思!”
梁明说:“那你觉得怎样才有意思呢?”
齐鹜飞说:“要么就把药丸吃下去,生死相搏,这才有意思嘛!要么就下注下大一点……”
他忽然拿出了另一颗如鹅卵石大小淡黄色半透明的珠子,“我这里有一颗避水珠,是西海龙宫摩昂太子送给我的,算是对我救了他弟弟六太子一命的回报。有了这个,可以深入西海,直入水晶宫。最重要的是,摩昂太子还说,只要拿着这颗珠子去找他,可以让他无条件的帮一个忙。”
他用炫耀般的眼神看了梁明和春月一眼,“怎么样?这东西够珍贵吧?够值钱吧?梁兄,你要是有对等的宝物,就拿出来,让咱们这个赌打得有意思一点。你要是没有呢,那就算了,这个赌咱们也别打了。”
他说着忙不迭的便把避水珠收了起来,仿佛让他们多看一眼,就会有什么损失似的。
梁明看到避水珠的那一刻,眼神就亮了,尤其是听到齐鹜飞说拿这颗珠子可以让摩昂太子帮一个忙的时候。
他眼神中的细微变化,一丝都没逃过齐鹜飞的眼睛。
带着面具的人,表情是不值得相信的,但眼神骗不了人。
春月则有些不解的看着齐鹜飞。她不太明白齐鹜飞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不了解齐鹜飞这个人,眼前的情形看起来就是齐鹜飞拿出一颗宝贵的珠子,来给这个赌约垒起一个门槛,让梁明够不着,好让自己下台。正常来说,城隍司的一个文书不太可能拿得出对等的宝物来下赌注。
可是春月不相信齐鹜飞的目的是这样简单,他如果不想打这个赌,刚才又何必开这个口?可如今冒着露富的风险,用这样一颗珠子来限制梁明,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想起齐鹜飞所说的,今晚要办大事。难道这就是他要办的大事?可这算什么大事?
然而,让春月意外的是,梁明居然答应了。
“好!”梁明也摸出了一颗珠子,“你有避水珠,我有避火珠。这颗避火珠,得之于沙漠。可以往来火中,就算你钻进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子,也能避得一时。论等级,比你的避水珠还要高上一些。但你既然还有龙宫太子应允的条件,就算勉强相当。如何?”
齐鹜飞心中窃喜。
避火珠一出,就能确定梁明就是财神无疑了。
这种人果然贪得无厌,一见到宝物必欲占为己有。
当然,一颗避水珠未必能引他上钩,所以齐鹜飞特意加上了摩昂太子那一条。他相信,龙宫太子的保证,对财神来说极具诱惑力。
财神为什么敢在这时候把避火珠拿出来?似乎这样做会暴露他的身份。但其实不然。当初齐鹜飞在鬼市把这颗珠子卖掉,的确曾轰动一时,但真正见过这颗珠子的人并不多。
而且财神并不想把珠子送给欧阳承亮,正好借今天这个机会,不管这个赌约最后输赢如何,他都可以以此为借口,说避火珠被齐鹜飞拿走了。然后再反过身来对齐鹜飞动手,来个死无对证。而他对齐鹜飞动手,也可能早已在计划之中。因为齐鹜飞和冬月之间的关系已经被他察觉,就差对小雪的审问了。
齐鹜飞正是摸透了他的心思,才一步步引诱他将避火珠拿了出来。现在,终于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确认,梁明就是财神了。
他假装大惊失色,双手护住避水珠,吞吞吐吐的说:“这……这……还是算了吧!大赌伤身,小赌怡情嘛!”
梁明说:“拿都拿出来了,怎么能算了呢?老板娘还在看着呢!”
春月现在是完全搞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又是谁占据了主动?只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心的问道:“要不要……把你们的赌注,都交到我手里?”
齐鹜飞一脸苦相,极不情愿的样子。忽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说:“好好,那就由老板娘收着吧。”
便把手中的避水珠交给了春月。
他眼中的狡黠之光自然逃不过梁明的眼睛。梁明似乎在猜测他想干什么,便也沉默着把避火珠给了春月。
春月觉得既有意思,又有点责任重大,不觉便认真起来,问道:“那么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齐鹜飞急忙说:“我先来,我要……你左手里那颗。”
春月就从背后伸出左手,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的药丸。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也没来得及伸出右手,齐鹜飞就已经一把将她左手心里的药丸抢过,塞进嘴里,胡乱吞了下去。又拿过桌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说:
“你们看,我没事!这说明我吃的这颗是补药,剩下那颗自然就是毒药。梁兄,你输了!”
梁明终于明白刚才看见的齐鹜飞眼里的狡黠之光是什么了,哈哈大笑,说道:“齐站长,你这套路有点老了!”
齐鹜飞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梁明说:“我都还没吃呢,你怎么就说我输了呢?”
齐鹜飞说:“剩下这颗是毒药,你怎么吃?你吃了会被毒死的!”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梁明笑着从春月刚刚摊开的右手掌里捏起药丸,“你这两颗药丸根本就没有什么补药毒药,完全就是两颗一模一样的普通药丸。你刚开始拿出来,只不过是想骗我替你付这顿酒钱。可是后来你发现骗不了我,就拿出了避水珠,你以为我必然拿不出对等的宝物,便只能认输。但你没想到我手上有一颗避火珠。所以你急不可耐的自己先吃下一颗,就说另一颗是毒药。如此老套的江湖套路,用在我身上,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我虽然只是个文书,没本事在半年内连升三级,但也不至于就这样被你吓住!”
齐鹜飞硬着脖子说:“哼!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吃下去,死了我可不管!”
“你以为我不敢吗?”梁明说,“你太着急了!刚才两颗药丸都在老板娘手上,你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哪只手里放的是哪一颗。你要是小心翼翼,假装分辨一番,也许我还信你三分。你这么急就吞了下去,怕被我戳穿,却恰恰说明了两颗药都没毒。”
齐鹜飞眼角皮抖了抖,说:“哎呀,算了算了,你不信就算了,会毒死人的,把药丸还给我吧,今天就算了。”
“算了怎么行?”梁明捏着手上的药丸,慢慢凑近嘴边,“刚才我用银针试过毒了。我这根银针可不是普通的银针,我说了,只要不是大罗金丹,有没有毒我还是能试出来的。而且我自己就是炼毒的专家,你这是老君面前耍太极,哈哈哈……”
他说着把药丸塞进了嘴里,试着嚼了一下,然后吞了下去。
齐鹜飞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说:“你……你真的不怕死?”
梁明哈哈大笑:“别再演戏了!我都已经吞下去了,你还演?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从结果上来说,今天这个赌咱俩不分输赢。但是你使诈,却被我识破了。打麻将的规矩,炸胡者输,从这一点上来说,你输了!”
他看向春月,“不知裁判以为如何?”
春月心里有点莫名的慌张。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判断这件事情。她只觉得有点荒谬。从现在的事实来看,梁明说的是对的,他识破了齐鹜飞的伎俩,应该算他赢了。
她终于点点头,看向齐鹜飞,问道:“齐站长有没有异议?”
齐鹜飞一脸无奈地看着梁明说:“梁兄,只是打个赌而已,何必这么认真?”
“怎么?想赖账?”梁明笑道,“那可不成!今天这顿酒钱肯定是要你付了,而且你的避水珠可归我了。有春月姑娘作证,你以后出去可别说是我偷的啊!”
他说着伸出手来,问春月要水火二珠。
春月再次看了齐鹜飞一眼,见齐鹜飞没反应,就准备把珠子给梁明。
可珠子还没到梁明手上,梁明伸在那里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你……你……”梁明脸色大变,用颤抖的手指着齐鹜飞,“药丸……有毒!”
齐鹜飞非常冷静的说:“是有毒啊!我早就跟你说了,这药丸有毒,你吃下去会死的!可你还是吃了。我有什么办法?我说只是打个赌,不用这么认真吧?你还说我想赖账。你看看……现在怎么办?”
“解……解药!”梁明痛苦的看着齐鹜飞,手上的青筋暴起,可手却颤抖得更厉害了。
“没有解药。哦不对,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解药。”齐鹜飞看着梁明燃起希望的眼睛说,“好像太上老君的九转大还丹可以中和这个毒,不过必须在中毒之后马上服下去。你身上有没有?有的话赶紧给我!”
梁明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尽是吃人的恨意。
他忽然大吼一声,手臂猛的收回一抬,手中多了一柄宝剑,便一剑朝齐鹜飞刺来。
随着这一剑刺出,剑身如水银流动,亮起点点星光。随即剑光大盛,放出蓝白色的耀眼光芒。
然而宝剑刺到齐鹜飞面前,剑尖离齐鹜飞的鼻尖不过两寸,就突然停住了。剑光黯淡下去,就像夏日夜晚熄灭的日光灯,留下一段惨白的暗光。
紧接着,当啷一声,宝剑落地,梁明站立不稳,浑身颤抖着倒在了椅子上。
“为……什……么……”梁明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充满恨意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齐鹜飞,喉咙里用最后一口气,问出了三个字。
齐鹜飞却只是十分平静的看着他。
就是什么都不说!就是什么都不告诉他!
这种人,就算死,也要让他死得憋屈!死的不明不白!这叫——
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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