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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02 剑鞘与小苹果

Ep.02 剑鞘与小苹果

你沿着街区那条越来越没人的林荫小径走去,摸摸索索的话总会到达一幢英伦风的公寓,其门牌写着Valhalla(瓦尔哈拉)——还真是个没有悬念的名字,对吧。这北欧神话里尘世英雄阵亡后所在的居所名,早就烂大街了。凡到过此处的人无一不曾这么吐槽过。但说实在的,这红色砖墙满是历经风霜的痕迹,常春藤缠绕着外围的铁栏,进一步衬托出那种阴森可怕的感觉。

这里的居民,基本上都是已经成为「器」的「将死之人」。聚居此处,即使忽然间因寄生在「武」身上的程度不够而消失,普通人也只能当作撞鬼吧。凶宅和鬼怪,真是绝配。

铁栏门框基本上都生锈残旧,所以得用整个身体才能推开这扇木制大门,一定得克制住别就这么后退几步猛地冲上来撞个痛快。打开附有繁杂雕花的门板,放眼过去,里面的装潢和外面的阴森截然相反,暖色的灯,裹着香薰的蒸汽弥漫,一把圆桌配四把靠背木椅,文艺范满满之余,在看到吧台的一刹那铁定会愣在原处。

用来泡咖啡的工具,清一色都是实验室里才会看到的玩意。量杯,量筒,烧杯,锥形瓶,导管,蒸馏器一应俱全,要是第一眼就看到吧台的话还以为进入了科学怪人的实验室。

把量筒里的橙汁倒入烧杯中,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转身看过来,他举了举手里的容器以示友好。他这间公寓用做咖啡馆的一楼的负责人,平常会戴那种连着链条到耳上的单片眼镜,白大褂和薄手套怎么看都是在做实验。然而他跟前放着的容器,确实依次装了橙汁啊柠檬汁啊咖啡啊之类的饮品。

好了,客人,这时你可以边坐下喝口烧杯里的果汁,边向这位名叫维克多的吧台负责人倾吐心声——若是你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只为解决发生在身边的怪异事件。

这栋复古的英伦风公寓瓦尔哈拉,是将租金水电费网费和任务直接挂钩的,不收现金,要住在这里保证能生活下去的话,就得接受派下来的任务。如果任务完成超过所需交付费用的金额,反而还能得到超出的那部分报酬。

上一次的任务是找到一只失踪的小猫,没想到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件,阿瑟还用湖中剑Excalibur把地铁站轰出了个大洞。王者是不能逃避的,尤其是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身为选王之剑,小石头在一旁呐喊助威手把手教他怎么像个伟大的王发出宣言,阿瑟再怎么头疼觉得丢脸尴尬,也只能硬着头皮把那段中二感满满的话厉声说出。于是录下当时情景的视频一时成了青年人之间茶余饭后拿来调侃的话题。

因为刚搬进这幢公寓不久,竹子是以新人的身份与阿瑟搭档的。在她看来,这个总是回应两把圣剑的期待而认真过头的金发青年,却从未表现出一丝反抗或不愿意。就连苦笑搪塞的时候,也能露出那种满是真心实意的笑容——有时真不知为他感到不平,还是感叹自己有点太多管闲事。几次亲眼见证后,竹子决定把这些置于心中一隅,会不会有说出来的那天,得由阿瑟自己决定。

今天又是一周大扫除的时间。一洗手间兼浴室,一厨房加个小阳台,客厅和卧室并用,组成新家的全部便只有这么多。真要忙活的话,也不是什么简单事。如果是青年形态的库·丘林和她一起住的话,多多少少有些拥挤。虽然也没想过硬是要他保持瑟坦达这种小鬼状态,他喜欢切换那种形态,任由他便是。何况隔壁的阿瑟还和中年大叔圣剑和童颜**小石头挤在一间屋子里,不过最靠边的房间说是空间较大些,应该考虑到他们三人拼一起所以房东给了他们那间房吧。

现在时间不算早,估计把东西收拾好该擦干净的地方搞好就得吃晚饭了。苦于把之前弄脏的抹布丢了,竹子翻箱倒柜,最后只能选择把不怎么穿的衣服当抹布来用。刚盛了盆水撩起袖子欲大干一场,虚掩的房门一下子被推开。

“抱歉我来晚了!”

竹子从浴室里探出脑袋,眼前这幅光景真是屡看不厌。

气喘吁吁的金发青年压根没有心思去管翘起的发尾,顶着类似猫耳的发型赶来这里。不管之前那件黑色T恤还是现在这件深蓝色衬衫,穿衣品味真是潮到不行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但最让竹子在意的是,这家伙不是被戏剧社拉走了吗,怎么有时间赶回来。

本来阿瑟是打算过来帮忙搬东西的,无奈这位在“最想交往的男友”榜单上名列前茅的校草级青年,一大早就被戏剧社硬拉着去演个角色。阿瑟这种一看就是个老好人到不会轻易拒绝别人的家伙,微笑得再无奈也会自动自觉地起步跟上。与之相对地,竹子对事情权衡再三后才做决定,所以一般很急的事她都不会立刻答应。

没问出口的话,淹没在扔过来的干净抹布划出的一道弧线。

她愣是抬手接住,看清楚抓在手里的东西,多少表现出有点干劲的模样。

抹布都落到她手中,于是扫地啊搬东西啊这些重活当然是交给现场的两位男性,尽管其中那个看上去小鬼头的存在却是力气最大的那个。在把仅有的几件家具,诸如床书桌小型衣柜挪到一边,阿瑟拿起扫帚把铺满地灰尘碎屑扫掉,动作娴熟得一看就知道平常这些活他都包办。也是啊,看小石头那冒冒失失的模样,再者圣剑先生沉稳是沉稳但看不出来会动手帮忙干家务。

瑟坦达把大件的行李以十分奇妙的平衡堆积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未来的骑士王小子,湖中剑那代称得改改。”

“嗯?圣剑先生怎么了。”

阿瑟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奇地看过去。

竹子也转头看向他们,不由感慨她和瑟坦达真不愧是机缘巧合组成的一对「武·器」,帮别人改名或要别人改名都这么自然而然就说出口。

“石中剑和湖中剑都是圣剑吧。”

“啊、小石头不会介意这点的。”

“废话,当然是老子觉得这么叫不爽才让你改的啊。”

……这态度也太大爷了吧,明明保持着小鬼头的形态。竹子朝瑟坦达看了一眼,估计是仗着现在外形是小孩,对方毫不掩饰瞳中的嚣张气焰,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难道是外形年龄越小就越目中无人嘛,别以为变成小鬼反而更得意这点会被人接受啊。

在这两者眼神交流之际,阿瑟尴尬地苦笑了一声,平淡地回应。

“也是。这样对他俩都不公平。”

别随随便便接受啊。

明明之前阿瑟这个名字就拜她所赐,结果这次换成竹子有点不爽地干着急。这个人真是,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觉得有点莫名地火大——如果是他的话,肯定能在迦耶伯格的千棘刺侵入她身体时阻止那一切发生,可是他没有。他没有这么做,反而是等到她握紧手中的红黑魔枪后才冲上来。

他都知道什么。抑或,他都在顾虑着什么。

总觉得这不是随随便便开口就能问出个所以然的事,竹子决定先把它们搁置到一边不管,眼下该做的是抓紧时间打扫干净房子,免得今晚只能睡在行李箱之间。

于是她浑然没察觉到在那边聊天的两人,也根本不知道她成了话题的中心。

不知不觉,阿瑟停了下来,就这么把掌心撑在扫帚的顶端,驻足凝望着竹子的身影。她正一个劲地把小物件整理好放在桌上,分门别类之余,也因为好几次前后考虑得不一样而来回折腾。看上去有点手足无措,但又很快自我暗示冷静下来,继续自认为有条不紊地整理着东西。

也许是看得太出神,身边冷不丁响起的话语令阿瑟差点本能地一把甩起手里的扫帚当咖喱棒使。瑟坦达蹲在桌上,掌心撑着脸颊,手肘抵着屈起的膝盖,一脸淡然。

“你还真是好懂啊,未来的王者小子。”

“啊哈哈,库哥你在说什么。”

“别随随便便给我取奇怪的称呼。”

“是,现在的瑟坦达殿下。”

黑发小鬼啧了啧嘴,为弥补小孩形体造成的身高差,他索性站在桌子上,以多少衬托出其居高临下的气势。抄着手臂,他看向竹子的方向,随口提到。

“反正她确实和剑鞘接触过,你会在意她也不奇怪。”

“啊、不,我觉得和这无关……”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可不管,但她毕竟是我的「器」,不踩到底线的话随便你。”

阿瑟挠着后脑勺的手把一头的金发弄得更乱,他干笑几声企图蒙混过去。不料竹子那边已经整理完了,她便走过来好奇地看着表情奇怪的两人。

“加油啊,小子。”

瑟坦达抬脚就往他背上踢了一下,不痛不痒的一脚,竹子对此想说点什么,但阿瑟已经先抢过时机凑到她跟前说道。

“不、不如今晚也一起吃晚饭、吧。”

“嗯?又打扰你的话感觉不太好。”

“剑鞘的事还得麻烦你,我才觉得不好意思。”

“那我帮忙准备晚饭?”

“你可以的话当然好,小石头和圣剑肯定也会很高兴。”

有了吃饭作动力,手头上的活也干得比较快。

瑟坦达对未来的骑士王比了个手势,称赞他做得不错。

准备晚餐之际,竹子把之前和瑟坦达聊天的内容说给阿瑟听,是关于她曾遇到过可能是湖中剑剑鞘一事。

她的死亡,她会成为将死之人,是从她接受迦耶伯格的千棘刺开始。死亡而形体消失与获得寄生再度被感知,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仿佛在那霎间体会到不知生焉知死这句话。

竹子努力搜刮着记忆,毕竟她现在遇到了不止一个「武」,尝试把她遇到过的人所散发的气息,和小石头圣剑瑟坦达比较的话,或多或少能想起些什么。况且她认识的人也不多,找起来困难的唯一理由,大概是接触太少或记忆太过久远而变得模糊不清吧。

豁然,神经猛地抽动一下,她恍然大悟地发出一声“啊”。

她想起来了。很自然而然地对应上那段记忆。

那是个雨天,因为饿到实在睡不着,竹子就起身撑伞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她在街道边的花坛尽头,看到了一名蜷缩身子的小女孩。看了看手上的伞和塑料袋,她朝这个冷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走去。起初会引得对方惊慌实属正常。她把伞塞到女孩手中,为了藏住右手上的伤,只能抱着塑料袋用左手翻找里面的面包。挑了个自己喜欢的口味,刻意把印有柠檬的那面举给小女孩看。见对方没露出抵触的表情,她便把柠檬口味的面包放到小女孩手中。

不管感谢和提问的话语是否会真的传达而来,她自顾自地回答。

“你的眼睛,像玻璃一样。能看到这么美的眼睛,算我赚到了。”

回忆结束,竹子猛地装出一副看透的表情,一听就知道她在学着那边的小鬼的语调。她眯了眯眼睛看过来,语调里满是质问。

“‘这之后那个剑鞘没跟着你’——瑟坦达这么问我。其实不至于吧,只是给了她一个面包,我是说那个可能是剑鞘的小女孩。”

“会怎样呢,恐怕只能和她见上一面才知道吧。”

察觉到阿瑟表露出少有的沉重,竹子缄默着听他继续说。

“亚瑟王是在阿瓦隆获得湖中剑的,梅林告诫过他:王者之剑虽强大,但剑鞘更为贵重,因为配戴王者之剑的剑鞘,该人将永不流血,因此决不可遗失它。但后来亚瑟王还是遗失了剑鞘,虽有王者之剑,依旧为莫德雷德所重伤致死。”

倏尔,他眉宇间刚泛起的些微皱痕逐渐淡去,一抹惬意的笑容攀上嘴角。

“对了,传闻中阿瓦隆也是耶稣随利马太的约翰去到英国时所登之岛,建造了英国第一个教堂。在这个传说里,人们认为阿瓦隆在今天格陵兰岛西南的格拉斯顿堡(Glastonbury)。有趣的是,凯尔特语里的Glastonbury 也被称为‘Ynis Witrin’,就是玻璃岛的意思。说是格拉斯顿堡青葱碧绿,颜色具象就像玻璃镜,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竹子听后有些纳闷,莫非瑟坦达知道她和剑鞘相遇时的情景,就是在质问她有没有随随便便又撩人?……睡遍阿尔斯特男女老少大大小小的堂堂光之子,还真是没资格对她不经意撩到人指手画脚啊。

这点不谈也罢,反正瑟坦达没挑明,她就当没听懂想多了就好。瞥见到放在一旁的透明玻璃果盘,她伸手将指尖抵在其中一个苹果上,指腹描摹着果实的形状。她尽量放轻语气,力图让自己接下来说出的话听上去像是不经意提到的。

“那,你后悔过吗。”

——对于剑鞘的事。

阿瑟知道她指什么,然而这个问题,始终不是那么容易可以答上。他停顿片刻,然后慢慢地抬起手里的小刀,边处理食材边回答。

“从不。也绝不。”

没错,又是这种认真到令她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表现。稍稍偏过头凝望他的侧颜,她张了张嘴,始终发不出声音。找不到合适的话,也不知自己能有什么立场多说点什么。

“在剑鞘看来,是我抛弃了她而选择了湖中剑。这已经没法改变。因为认定了剑而伤害了鞘,不能再因后悔这个选择连已认定的那个也被伤害。怎么说呢,与其让其中一个好过一点,或者让我自己好受一点,我可能……宁愿三个人一起背负过去这个选择所带来的不幸和痛苦。”

没有挽回的余地,甚至可能会变得更糟。

但若是三个人一起背负的话,总比落下的那个继续孤零零一人好。

这是阿瑟的选择,作为背负了两把圣剑的期待的,未来之骑士王。

竹子往客厅的方向瞥了一眼,瑟坦达正有的没的翻她买回来的杂志,警告过他很多次别边吃煎饼边翻她的书,依旧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和阿瑟这种将自身未来固定死的类型截然相反,她并不清楚自己被选择的理由。小石头曾点出过,竹子是魔枪迦耶伯格第一个允许寄生的「器」。「武」若是没有「器」寄生其上的话,似乎得不到维持人形所需要的力量。因此久久未曾接受过「将死之人」寄生的迦耶伯格,落入到饥饿至狂暴化的状态。要是竹子没有成为他的「器」,当时追击迦耶伯格的阿瑟肯定会拼尽一切将失去理智的「武」铲除。

选择已经做出了,但理由依旧未明。

最重要的是,她始终不觉得自己有被选择的价值。

继续这么纠结真的有意义吗?

阿瑟刚刚那番话,令竹子不由得扪心自问。

也许比起持续迷茫无措,她更应做点什么回应这选择吧。

不知是否真的有过的期待也好,是否指向她的渴求也罢。

一把抓住玻璃果盘中的苹果,竹子饶有兴致地盯着手里的红色果实,说道。

“看书上说,阿瓦隆可能来自凯尔特语的abal,就是苹果的意思。且在不列颠传说中,该岛就以漂亮的苹果闻名。”

虽然那时的苹果泛指很多果实,和现在的特指不同。

察觉到阿瑟路线好奇地看过来,竹子微笑着接续,这次是带了疑问的提议。

“不如给剑鞘取个代称,比如小苹果?”

总觉得下一秒对应的洗脑神曲旋律充斥耳边。

阿瑟笑了笑,一本正经地回复。

“‘小林檎’如何?”

林檎和苹果是有区别的,但在日语它们指的是同一种果实。

“能快点见到就好了。”

咬下一口果肉,她的感叹因此变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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