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为了今晚的大事,把万年县和长安县的捕快,全部抽调过来。
两县一府,足足一千四百多捕快,再加上彭庚切派出的一万金吾卫。宛如一张大网,于黑夜中将太岁帮死死罩住……
赌坊、勾栏、酒楼……凡是太岁帮的产业,今夜都逃不过执网人的手。
三千金吾卫,以强弓重弩将申屠家包围。三百捕快,此时正集结在申屠家门前,就等着甘蔗大人一声令下,便要冲进去抓人。
虎狼之师已备好,可里面现在还安安静静的,显然不是发兵的时候。
甘蔗望着申屠家微微发呆。宾客都跑光了,李太平怎么还未动手,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
却是出了岔子,李太平本打算带着上官鸿英搅局,弄成江湖恩怨。架着太岁帮单打独斗,逐个击破。
打手李太平都找好了,可这架却要等等再打,怎么着也得等柳叶剑宗和太岁帮撕破脸才好。
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两伙人本就要撕破脸,却见作为见礼者的申屠玉钩,朝着众人行礼道。
“诸位莫要误会,玉钩只是觉着都是姓申屠的,五百年前是一家。申屠戬老爷子又刚刚过世,理应帮衬一把,可是跟齐王殿下无关。”
把齐王摘干净,是申屠玉钩目前最重要的事。申屠仁王有利用的价值,可还不够格让齐王大张旗鼓的护着。更何况现在的申屠仁王,能不能保住家主之位都两说了。
至于说这番话会不会得罪申屠仁王,她根本不在意。你申屠仁王现在还敢硬气,靠的是太岁帮,想翻脸那也得有资本才成。
申屠仁王傻了眼,这是啥情况,咋说变就变,一点不留余地呢。
“玉钩姑娘,不看生面看佛面……”
只见申屠玉钩挥手打断申屠仁王,说道:“我只是姓申屠,并非真得是申屠家人,你们的家里事我不好参与。对不住了!”
申屠仁王虽说可以靠着太岁帮渡过这次难关,可毕竟没有家里人支持,面子是不好看的。何况,现在多一份实力,就多一分保障,眼前这位宗师他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还有一点,申屠仁王没有说,而且这事憋在他心里已经好几天了。现在看来是该说一说了。
申屠仁王忽然眼中含泪,嘴唇发抖。望着申屠玉钩,苦情道。
“第一天见你,我便有种无比亲切的感觉!当我看到你耳后的胎记时,我相信你一定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苦命女儿!”
平地惊雷,语不惊人死不休。申屠仁王的话,不但吓到了申屠玉钩,也把众人看傻了眼。
李太平心道,这是得了失心疯不成。为了保住家主之位,都开始乱认闺女了。
他打量着二人,都是丹凤眼,都是高鼻梁,别说还真有七八分相像……
申屠玉钩脸色微寒,不由说道:“家主病急乱投医,这可不好。”
申屠仁王苦笑道:“当年你出生,我去看过。我还记得,你大腿内侧有一块梅花胎记。”
申屠玉钩身子一颤,她大腿内侧的胎记,除了师傅没人知道。
申屠玉钩杏眼圆睁,一股阴冷的杀意,将申屠仁王笼罩……
“我没有爹,我爹在我出生前就死了!很可惜,若是他还活着多好,我就可以亲手宰了他。”申屠玉钩握剑的手紧了又紧,脸色更是难看道了极点……
此时申屠家剩下的宾客已然不多,这其中就包括,憋不住笑只能低头强忍的崔明道。
一脸惊讶的白云上,好像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陈不问看得直摇头,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狗血的事。
晋王摇头苦笑,一旁的独孤清清却皱着眉头,起身说道:“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看的好戏?那你慢慢看好了。”
说着起身便走,晋王忙起身追了出去,口中还嚷嚷着:“师姐等等我……”
宾客中的江湖人士,有窃窃私语的,有抱膀看热闹的,还有皱眉不语的,可谓形色各异,看法不一……
所有人中,只有一个人显得很特殊。这人抱着剑,面无表情,仿佛江河湖海中的一块顽石,任你怒浪滔天,我自巍峨不动。
李太平端着酒碗来到剑西来身旁,挤眉弄眼道:“这么精彩,你咋跟个木头人似的!”
“因为我很无聊!”
李太平摇头叹道:“世间走一遭,酸甜苦辣皆是味道,不品不看怎能活得真切。”
剑西来板着脸,冷声道:“奔跑的马儿好看,吃草的牛羊好看,围猎的狼群好看……唯独人心不好看。”
“你活得真无聊,活该你无聊!”
人是独立的个体,对事物,对人生都有着不同的看法。剑西来的人生简单,不关心的便不看、不听……
李太平则正好相反,因为老道士说过,第一次越多,你的人生就越精彩。
泥腿子种地,田园养鸡鸭,江湖豪侠,甚至漠北马匪,他都体验过。
江湖奇闻趣事,老百姓的家长里短,皇家的勾心斗角。有关也好,无关也罢,总要听一听,看一看。
对他来说,活着么,总要活得真切。不能只抬头看天,不见脚下大地,活的虚无缥缈。
秦九宝不喜欢看这些,她也没那个耐心看。只见其,龙头拐磕在青石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申屠仁王,莫要顾左右而言他。老身问你,这家主之位交是不交。”
申屠仁王没搭理叫嚣的老太婆,而是望着申屠玉钩叹道:“我知道你恨我,不会认我这个爹。可血浓于水,你身体里流淌的终究是申屠家的血脉,这一点无法改变。”
说着,申屠仁王望向唯一的儿子,冷笑道:“想要当家主,你得先把你爹弄死。”
崔天霸冷着脸,望向剩下的宾客。
“诸位好走不送。”
崔天霸并非此地主人,却越俎代庖的下了逐客令。那些本打算看热闹的江湖人士,若是再看下去,可就要成了热闹本身。
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太岁帮可不是蛇,而是蛟。现在蛟发怒,要吃人……剩下的宾客大都是城内游侠,此时见事不好,呼啦啦跑了精光。
可总有不开眼的,不拿太岁帮当回事的。崔天霸望着靠在回廊梁柱上的李太平,忽然开口笑道。
“李家大郎啥时来的,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来了有一阵儿了。崔爷不用管我,您忙您的。”
在李太平看来,崔天霸的笑实在难看,甚至比哭还难看。哪怕半句话也不想与其多说。崔天霸自讨没趣,却也不生气。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有旁桌那四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主。
现在这个节骨眼,可不能节外生枝,再树强敌。惹不起就不去惹,愿意看你们就看,多看两眼又不少一块肉。
却见这时李太平脸色一变,招手嚷道:“申屠家主这是要干嘛?天地没拜,高堂也没拜,现在就把新娘子送进洞房,不合礼数吧!”
申屠仁王打算把周菁先安排到后宅,却未曾想有人会在此事上做文章。不由眉头一皱,说道。
“李家大郎这是何意?”
李太平本不打算这时候开口说话的,可申屠仁王那狗东西,想把新娘子送走,这就等不得了。
只见其上前笑道:“在下乃京兆府捕头,大理寺丞。刚刚有人报官说,家主强抢民女。在下虽说不信,可职责在身,总是要问上一嘴的。”
崔天霸眉头一皱,显然这人不是来看热闹,而是来找茬的。
江湖人找茬,比如秦九宝,崔天霸可以拿刀子说话。而这位亮了官身,是不好直接动手的,得拿住理,才方便动手。
申屠仁王瞥了一眼崔天霸,心领神会的说道:“大人说笑了!仁王打小受父亲熏陶,知礼守法,可不会干那强盗的事。大人若是不信,只需到周家一问便知,仁王可无半句虚言。”
李太平摇头道:“申屠仁王在大兴城的所作所为,本官也是听说过的,所以你的话我不信。”
一旁的崔天霸却笑道:“咱大乾的官办案,是讲人证、物证的,可不能听了些风言风语,就跑来泼脏水。”
一旁的秦九宝,冷声道:“跟这些个败类还讲什么证据,就算现在砍了他们的脑袋,都不冤。”
崔天霸冷声道:“秦九宝,我已经忍你好久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酒如何,罚酒如何,老身会怕你!姓崔的,尽管划下道来,老身奉陪到底。”
崔天霸那也是要脸的人物,若是再忍让下去,以后就不用在大兴城混了。
只见其冷哼一声,望向李太平说道:“这位大人又如何说?”
李太平笑道:“崔爷乃大兴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本官若是拿法度说话,倒显得不开面了。”
“更何况本官也曾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不妨就按江湖规矩办好了。”
崔天霸心中暗笑,一个老太婆,一个臭小子,还想跟老子玩江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道理各家都有,那今天就划下道来,把道理好好讲讲。诸位想要文斗还是武斗,我太岁帮都接着。”
李太平笑道:“都是在大兴城内混饭吃的,还是文斗吧。武斗打起来乱哄哄的,也不好分出个胜负。二位看如何?”
秦九宝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反倒是崔天霸大笑道:“我赢,家主之位你们莫要再提,仁王兄的婚事继续。”
李太平也笑道:“看来崔爷很有信心啊。那咱们就一对一打上十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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