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雅站得近些,才看清渐渐清晰的面庞,一时吓得腿脚瘫软,忙跪下身:“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阮月定睛望去,司马靖踏雪而来,身着暗紫色金丝龙袍,银狐轻裘的云纹斗篷上沾了雪色,松松散散笼罩在肩头。
方才桃雅一躲,那雪球便正正砸在了赶来通报的小允子身上,只恐是惊了陛下,桃雅瑟瑟发抖,不敢抬眼观察。
“所幸不是陛下在前头,否则凭着这盲雪球,便是惊驾大罪。”小允子先训了桃雅几声,侧眼端详着司马靖似乎未有怒气,听他淡淡道:“无妨。”
小允子乖话连篇,速速打理了一番,便让桃雅赶紧退了下去。
一进屋子,司马靖望了满屋云集的册子画像,观摩到阮月脸色微变,见她十分恭敬行了一礼,刚玩闹的喜色忽然烟消云散了去。
两三日不见人影,又要与他张罗选妃之事,阮月心中本就不大痛快。
司马靖一脸喜色的来,不愿在下人面前叫太后抓了阮月不恭陛下把柄,便将左右之人都遣退了下去。
司马靖拂拂衣袖,满面有意气她模样:“这么多美人画像呀!爱妃费心了!”
“你……你还气我,才嫁给你不到半年,这就塞了一屋子了!”阮月气鼓鼓坐在一旁,将卷轴一丢:“才要选了美人便几日不露脸,也不知人家心里惦记!”
司马靖望着案前阮月未写完的筛选名录,他明白了,原来并非是什么选妃才惹得她心中不快,而是怨他得了闲也没顾得上来愫阁,他淡然一笑,心里暖暖得意。
自那日从益休宫出来,阮月无故受了太后一闷棍,以什么要识大体,不该善妒之语敲山震虎,本就受了一肚子气,偏想要与他诉诉苦时,却寻不到人影。
司马靖身为君王,在后宫之中来去自由,宿在何处,心在何处,阮月强求不得。偏偏他来时,心下又止不住的委屈,为免他分心后宫,却只得作罢,撒撒娇便没了下文。
司马靖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不禁大笑起来,轻轻捏着她脸,捧着她肩头大大亲了一口:“朕的月儿越来越讨人爱了!”
“你就知道哄我!”阮月红了脸,一把抓住他袖子钻进了怀中。
阮月近日连连瞧了那些个秀女文书,家族背景,尽是些四五品的官员之女,瞧着太后心思缜密,还哪有不明白的?
如今朝中平稳,不免那些想借女儿攀位的,阮月头痛得紧,倒是不明白该如何分配,虽说内官们早已选置了余下这五十人,可站在院子里都乌泱泱一片,要如何选择,还是难以决策,说到底阮月毕竟是僭越皇后名分的……
阮月清了清脑袋的事儿,眯着眼睛,嗅着他怀中淡香气息,她话归正途:“进宫半年不到,可算将这些事儿平了,再选一些宽和貌美的,日子倒也不寂寞,夫君你呀,顾好朝堂之事与自己的身子,月儿就什么也不求了。”
阮月转了念想,若他身畔多了美人牵绊,她便能腾出手来,好好查上一番陈年旧案了,如此一想也松快了许多。
阮月疑心过甚,好奇极重,何况朝臣所谋之事,关乎皇帝生死与天下大事,不得不将此放在心上,有所防备。
太后还一心盼着多有嫔妃美姬在侧,殊不知如此更是添了当年事暴露的风险,仅凭阮月一人之力,如何瞒得下去。
司马靖紧紧环着她腰:“平白的,栓那么多美人在侧,倒没什么趣儿,朕的身畔……有月儿一人便足以。”
司马靖双手又紧了一紧,目光炙热中,手心开始在她身上摩挲,不出一时半会儿,喘出的热气丝毫不畏惧外头风雪肆虐的寒气,仿佛两种气息,在空中厮杀决斗,最终雄壮的一方完胜而归。
同日夜半,盈秋阁主殿的烛火依旧未熄灭,渊儿避了左右宫人,悄无声息推了门进来。
她面容不带一丝惊惶:“娘娘,奴婢从小太监口中听到风声,愫阁那位总是让桃雅或是阿离亲去郡南府送信,这月尤为频繁,足足有二十余封书信!”
渊儿垂头思量:“还有更为奇怪的……”
话至此处,她站得更近了一些:“其中有一封书信是烧掉了的,想是极为重要的,其他信也是看了以后立时便丢了或是撕毁。”
梅嫔似乎听到其中久久等候着的契机:“若非心里有鬼,怎么毁尸灭迹的这样迅速!”
“谁说不是,可愫阁上下都是陛下亲选的仆役,怎会检举主子。”
这世上从不乏贪生怕死,贪财好贿之人,只要稍加威逼利诱,便不信有撬不开的嘴,不动心思之人。
梅嫔主意经掠心中,颔首一笑:“本宫记得盈秋阁中有个宫女的同乡似乎是在愫阁中执事!”
渊儿拿了她意思,恍然大悟,她明白往下该怎么做了:“多谢娘娘指点迷津,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
外头寒风凛冽,愫阁寝殿中炭火从无停息,定了时辰便有守夜宫人按时踩点进来更换新炭,在床上歇着人,不时的有些燥热。
阮月慵懒翻了个身,渐渐没了睡意,她转过身来,听着司马靖鼻吸声重重,宽厚胸口随着气息起起伏伏。
她暗暗思量着司马靖从前与她所说的有关先父之事,又结合了那日白逸之所书,或许是太后一早便已开始谋定夺这天下之计,或是从先帝体弱便生了此心。
为何这般巧合,先许大人正巧然去世,给了先帝这样一个心疼他们孤儿寡母的好理由。
“是了!”阮月惊出了声,听到心口“扑扑”跳动,她忽然明白了这一切都属太后自身的疑心。
自她进宫以来,更是命了茗尘处处监视,阮月不禁面露轻笑,原来太后对自己从来没有放心过,不过这只凭猜想,终究还未得证实。
阮月拨拨他高耸鼻头,细声在他耳畔低语:“月儿不怕成为后宫靶子,怕只怕最终射向靶心的会是皇兄,您要相信月儿,无论月儿做什么,心永远都是向着您的……”
司马靖忽觉耳垂之处一股热痒之气,他抓着阮月手挤得近了一些,言语中遍是甜蜜笑意:“平日非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罢休,怎么今日醒的这样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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