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野外露宿了一夜之后,阿大他们终于在中午之前看到了村子的影子。石武的嘴昨儿个被栗子炸了,现在还是肿起的状态。他现在更确定他跟阿四八字不合了,就想趁早去到无幽谷,医好了寒疾大家各回各家,江湖不见了。
阿四看到石武肿起的嘴唇,再次歉意道:“阿暖,我真不是成心的,我就想让你被火烤栗子吓一吓,哪知道你这么心急一口咬下去啊。要不我再帮你换换形,变得威武一些?”
“免了免了,我可不想再被你整什么幺蛾子。”石武现在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而且一说话嘴唇就疼。
阿大道:“好了,等等去前面村子里买几个馒头带上吧。”
阿四道:“不知道前面村子里人多不多,不然卖个艺啥的还能赚点盘缠。”
阿大一听到这个就头疼,阿四这家伙还没忘掉卖艺的事呢。
石武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反正即便卖艺他也是收钱的那个,总不能让他去表演个喉口顶枪,胸口碎大石吧。那就不是让他卖艺了,而是让他表演个再投胎的技术活。
临近村口,阿大他们就听到村里敲锣打鼓的声音。等他们进到村里的时候,他们就被一群人围住了。不过和平时被那些拿刀拿枪的人围住不同,他们三个是被这村子里的村民以盘子围着。
阿大他们还在莫名其妙的时候,一个婆婆模样的老人家拿着一个中等圆盘走上前道:“三位外乡客人,去我家做客好吗?”
还不等阿大他们回答,又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拿着一个更大的盘子挤过来道:“去我家去我家,我家今日准备了好多吃的,就等着客人上门呢。”
就在这些个村民拉着阿大和阿四让他们去自己家的时候,一个五六岁流着鼻涕的小男孩手里拿了只很小的盘子,轻轻拽了拽石武的衣袖道:“小哥哥,去我家做客吧。我爹爹和娘亲准备了好些个冬至团,就等着客人们来吃呢。”
石武弓着身子问那个小男孩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
小男孩贴在石武耳边道:“你答应去我们家做客我就告诉你。”
石武第一次见这种上赶着请吃饭的,就好奇答应道:“好的,你可以说了。”
小男孩见石武答应了,笑哈哈道:“小哥哥,我们何家村一直有个传统。冬至日酉时前,家里能有外乡客人来做客的,来年必定有福气。来的人越多福气也就越大。”
看着这个小男孩坚信的眼神,石武只觉得他可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道:“我叫何小山,今年六岁啦。”说着,他还用手指掰着数了数,确定自己没说错之后,又点了点头。
石武对阿大道:“阿大爷爷,我们就去小山家吃饭吧。”
“别啊,他们家穷着呢,根本没多少吃的。我们家吃的肯定比他们家多,去我们家吧。”那个妇人打扮的女子一听石武要去何小山家,立马就不乐意了。
何小山被那妇人一说,委屈地嗦了嗦鼻涕,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
阿大见石武已经答应了,就拒绝上来的那些村民道:“我家小辈已经答应了别人,就先谢过诸位了。”
那些人见阿大他们是指望不上了,有个麻子脸妇人嘴里就开始嘟喃着:“这三个看着也不像是带福之人,特别是那个丑面汉子,一看就是个倒霉蛋。”她一这么说,那帮子没请到阿大他们去家里做客的村民也在那一起帮着数落阿四。
石武听了哈哈笑了起来,即便是他这么跟阿四作对的,他都替阿四觉得冤。阿四当然不会跟这帮子村民较真,不过稍微戏弄一下是免不了的。
这时候有人从另一边村口过来喊道:“那边村口又来外乡客人啦。”想来是附近村镇的人都知道何家村的习俗,所以今日来此的外乡人会很多。
那些村民一听又有外乡客人来了,忙一溜烟地往另一边村口跑去。刚刚那个嘴碎的麻子脸妇人和那些妇人们挤着的时候,被阿四一道白色气劲绊住脚跟,直接朝着另一个村口行了个大礼。
阿四大笑道:“看来那边来的还是些大福气之人,这还没见着呢就五体投地了。”
那些村里的人听了,也一起笑话那麻子脸妇人。那麻子脸妇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念到今日不能说脏话,只能恶狠狠地盯了丑脸阿四一眼,然后奔到另一个村口去了。比起被人嘲笑,她更不想今日一个客人都迎不进门。
阿大他们跟着何小山一路走到一条偏僻的乡间小道上,来到了两间茅草盖的屋子前。
见何小山居然带回了客人,衣服上有着补丁还在忙活的年轻妇人道:“小山,你是不是骗人家了。”
何小山将小盘子放到那张老旧的木桌上,忙解释道:“娘亲,我没有骗他们。这位小哥哥说只要我告诉他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让他们回去做客,他就跟我回来。”
石武也帮着何小山说道:“阿姨,小山真没骗我们。今日冬至,我祝阿姨一家来年福气临门,满堂迎喜。”
见石武这般会说话,那年轻妇人欠身谢道:“那就承小公子吉言了。家里没什么准备的,就和我家男人做了些冬至团。你们先坐着,我马上帮你们盛出来。”
一听到有冬至团吃,何小山就擦着鼻涕端坐在桌前,一脸的期待。
石武也是第一次听到冬至团这种食物,不知道味道如何。
阿大和阿四则是一副你上什么我吃什么的表情,这两个先天武者在吃上反而是最不计较的。
端冬至团出来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汉子,想来是何小山的父亲了,阿大和阿四抱拳道:“叨扰了。”
那青年汉子将先端出来的三大碗冬至团给了阿大三人,然后回礼道:“在下何启,多谢你们能来寒舍做客。招待不周,这些冬至团是我和内人用早上现磨的糯米粉做的,里面分别有肉馅、糖馅、菜馅、果馅、萝卜丝馅、枣馅。讨个吉利数字六,让客人们见笑了。”
阿大道:“哪里,能吃到你们家的冬至团,也是我们有口福。你们来年必定顺遂有福。”
何启笑着道:“承您吉言。”
这时候何启的衣角被何小山抓着道:“爹,我的呢?小山肚子也饿了。”
何启摸了摸何小山的头道:“你这孩子,当然是客人们先吃啦。你娘亲已经在煮我们的了,马上就好。”
何启道:“三位请慢用。我去后厨看看内人还要不要帮忙。”
阿大道:“你请便,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说着,阿大他们就吃了起来,何小山瞅着石武碗里六个大大的冬至团,馋的咽了咽口水。
石武还在吹着热气,看到何小山投来的目光,笑着道:“要不要先来个?”
何小山摇手道:“不能的,爹娘说了,这是给你们准备的冬至团,你们吃吧。我的等等就来了。”
石武以为这也是何家村的规矩,只好道:“那我先吃咯。”
“嗯。”何小山已经馋的不行了,可还是忍着。其实石武碗里的冬至团给何小山吃也是可以的,何家村并没有这方面的规矩。只是何小山心里记着他爹娘跟他说的要待客有礼。他觉得吃帮客人准备的东西是对客人不礼貌的。
石武看着碗里的六个大团子,毫不犹豫地数着第四个吃了,一口咬下去还是蜜枣馅。团子外面的糯米皮嫩滑弹牙,里面的蜜枣更是甜度适中,石武很是喜欢。
见石武一开始就吃的是第四个,阿四只觉得石武幼稚,不过他也没好到哪里去,直接用筷子夹起第五个吃了起来,一咬下去还是个肉馅。阿四以前多是吃风干肉,第一次吃酱肉做馅的团子,一开始还觉得味道有些奇怪。不过等酱肉汁开始在他嘴里刺激味蕾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大口吃了起来。酱肉和外面糯米皮在一起的口感实在太好了,这要归功于何小山娘亲大早上起来就开始细心地研磨糯米粉。别家或许准备了很多其他吃的,但论起这冬至团,何小山家的用心程度在何家村绝对是排在前面的。
阿大没有像他们那么幼稚,而且他不愧是吃多了石临涛饭菜的主。他吃之前先吹了吹碗里的冬至团汤,喝了一口暖了下胃后他才夹起就近的一只冬至团吃了起来。他咬下去是菜馅,这些菜是早上何启从地里新鲜挑回来的,阿大也很喜欢吃这种清爽的口味,两三口就把一个团子吃完了。
见客人们都吃上了,何小山心里还是很美的。因为是他带着这三位客人来家里做客,明年他们家一定可以福气满满。
这时候何启夫妇也端着三碗冬至团出来了,何小山都快馋哭了,看到她娘亲端过来,都不嫌烫地先咬了一小口,吃到的也是甜蜜蜜的枣馅,这就让他觉得明年的生活会更甜了。
外面偶有寒风刮过,他们这一桌六人就在屋子里热热闹闹地吃着冬至团,好不开心。
吃罢午饭,原本阿大他们就要告辞了,可见何启一家为难的样子,阿大问了何故。
何启说道:“我们何家村的习惯是留客至酉时,到时候客人是走是留都行。如果早走了福气明年来了也会很早流走。不过如果三位有急事的话,没关系的,我们也就讨个彩头而已。”
何启是这么说,可何小山有些急了,这么多年冬至日就没有客人来过他们家吃饭。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三个不嫌弃他们的,怎么说让他们走就走呢。
阿大见此问了阿四和石武的意思,他们两个都说没关系,酉时以后再走就是,正好现在吃饱了可以休息会。
阿大也就跟何启说了声那就再叨扰会。
何启听了满脸笑意道:“多谢多谢。”
石武与何小山年纪相差不大,自是很快熟了。可跟何小山更熟的却是阿四,他现在虽然是一副丑脸样子,但他很会耍宝,没几下就把何小山逗得哈哈大笑。阿四一时兴起,顺带教了何小山一套基础的拳法,让他用以强身之用。
何小山在一旁看着一招一式极为凌厉漂亮的阿四,心中对他越发崇拜了。
何启看到阿四的这一套拳法,问着在旁边喝着热茶的阿大道:“令侄是习武之人?”
阿大笑着道:“他是有练过几年拳脚。我们一家在外行医游历,免不了会遇到一些强人,全仰仗着他保护。”
何启听了觉得甚是有理,就继续与阿大闲聊攀谈了。阿大发现这何启也像是读过几年书的人,问他为何不去考个功名。
何启笑言那时候科考屡次不中,家里人又催着成亲,等到了想再去考的时候,发现他媳妇已经怀了小山。为了家里人能有安稳的日子,他就放弃了科考,说种着地也能养活一家老小。
阿大听了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人无从评判。
院子里何小山将阿四那套拳法学得有模有样,阿四还一遍一遍纠正他的姿势和用拳的劲道。何小山也认真地听着,不敢有半点马虎。
见何小山终于将拳法一气呵成地打完,阿四给他鼓掌道:“可以啊小山,不错不错。都有我当年一成的样子了。”
何小山听了开心道:“吴四叔你这么厉害,我要是以后也有你一成厉害就心满意足了。”
阿四一听这话,揉了揉鼻子道:“那你还得加紧努力啊。”
见何小山才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叛变到阿四那边,石武觉得这个小男孩没有中午见着时那么可爱了。
阿四则是勾着石武的脖子道:“阿暖,看到没,这就是被人崇拜的感觉。”
“得得得,知道你厉害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石武有些酸意道。
阿四一听就更乐了,道:“以后带你认识认识我飞瀑渊的大白,那才是个孩子。”
他们在院子里又练了会拳斗了会嘴,酉时一晃就过了,阿大也喊阿四和石武收拾收拾准备走了。何启很感谢他们能来做客,说下次如果有机会,路过晋国时一定要再来他们家。
阿大他们同样觉得和这一家子相处起来很舒服,特别是阿四,他都有些舍不得何小山。
何小山又如何舍得阿四,在他心里,他早已把阿四当成自己的师父了。
阿四看着何小山道:“以后可别偷懒,练了我这套拳,铁定不会再流鼻涕了。”
何小山本来还蛮伤心的,被阿四这么一说,立马擦了擦鼻涕道:“吴四叔,我不会偷懒的!以后有机会要来看看小山啊。”
“得咧,回去吧。”阿四点头笑道。
就在阿四他们要走的时候,两排十数人的车马队伍来到了何启的茅草屋前,只见车厢内透出一双清澈眼睛,一个如夜莺般的少女声音疑惑道:“那村长跟我们说的能留宿的就是这个地?他是不想活了?”
何启一看来了这么多人,瞬间脸色惨白。因为按照何家村的习俗,冬至日酉时过后是万万不能接待来客的,不然家中必有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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