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藤同学,你应该还没有去过男同学的家里吧?”
远藤薰怪异地盯着桐原亮司,双臂抱在一起,灵巧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闪烁着两排雪白的牙齿,柔软的舌头一进一退,仿佛点缀在河蚌中的珍珠。
“桐原同学,我像是那么随意的女生吗?”
“嘛,我就知道。”远藤薰的回答在桐原亮司的意料之中,他双手握在一起解释道。
“远藤同学,既然你想证明对我没有感觉,那么跟我回家也是一项很好的试验。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去异性家里都会激动又羞涩,脱下鞋都感觉无处下脚,稍微说错话,就能尴尬到脚趾里能抠出一座梦幻城堡。”
“桐原同学,请不要用这么恶心的句式。”远藤薰手扶住下巴,低垂着眼帘陷入思考,看到这幅画面,桐原亮司赶紧别过头,生怕被她可爱的外表迷惑住。
‘魅力9的女人,恐怖如斯’
“我明白了。”远藤薰放下胳膊,心里在经过复杂的矛盾挣扎后,脸色渐显舒缓,“我去你家。”
“啊嘞?真可惜啊,差点就可以跟千代同处一室了。”织田彻胳膊肘撞了一下桐原亮司,语气和脸色都流露出失望的意味。
‘这个家伙很危险’
桐原亮司甩给他一个白眼,就朝远藤薰说道,“我们走吧。”
三人走到一楼大厅,换好鞋子后,织田彻拍了一下后脑勺,他拽住桐原亮司询问道:
“说起来,千代生病,我们空手拜访也不好吧?要不然我们先去商店买些小礼物?这样还会显得礼貌些。”
“我说的对吧?”
“虽然我很不喜欢你这个人,但是这个想法不错。”远藤薰赞同地点点头,漠然的视线落在桐原亮司身上,“桐原学姐平常喜欢吃什么?”
“这个……”
桐原亮司脸色变得铁青,他努力回想自己跟千代姐的过往,却发现除了知道她喜欢做料理外,一无所知。
千代姐喜欢的电影、音乐、书籍、零食、衣服款式、发带样式,他都没有问过,更没有想过去询问。
或许,房间里的水獭抱枕都比自己更加了解千代姐。
一想到这里,桐原亮司的心情就变得糟糕起来。
花坛后面的橘猫慵懒地趴在座椅上,一位女生拿起一块巧克力掰成两半后,扔到座椅下面,橘猫两眼射出精光,蹭地一下跳下去,灵巧的舌头在上面蜻蜓点水般地舔着。
但当女生贴过去想要抚摸橘猫的脑袋时,它猛然醒悟转身就跑,直到与女生保持一定的距离后,才不断回头张望。
这就是桐原亮司不喜欢的猫的原因,相比较狗,猫很难对人产生信赖感,不懂得感恩。
但自己现在做的事情,不是跟眼前这只大橘相差无几吗?
“抱歉,我不知道千代姐喜欢吃什么。”
桐原亮司没有支支吾吾得进行无用地辩解,而是声音低沉地陈述着事实,看来在与女生相处的道路上,他还有很多基本功要做。
而不是靠嘴上说说。
“这样,桐原同学果然是个差劲的男生。”
远藤薰眼神瞄向桐原亮司脑袋上方,仿佛正在观察空气中散发的低落电波,斑驳的阳光也配合着照射在金色头发上,她话锋一转。
“不过在这方面,我也一样,所以也没资格指责你,抱歉。”
桐原亮司不可思议地斜视远藤薰,看着这张精致完美的侧脸,心中泛起了暖意,大致只有她才能够用这种独特的安慰方式吧。
“嗯,看来你们都不知道。”
织田彻右拳打向左掌,脸上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那么就跟我来吧,千代喜欢的零食,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织田彻朝桐原亮司挥去一个得意的眼神,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桐原亮司纵然有万般不满,也只能紧跟在身后,四月的春风和校外的樱树交融在一起,地上的樱花瓣漫天飞舞,三人行走的街道上,宛如卷起花海风暴。
二十分钟后,三人就来到了东阳町站附近,电车站的东侧伫立着一道道高楼大厦,而大厦对面的小街道则矗立着昭和时代建立的商铺,店面朴素、陈旧,却弥漫着一股温馨的氛围。
街道的头一家门口,一位年过古稀的老爷爷坐在躺椅上,一张报纸盖住面容,右手轻轻地摇晃着扇子。
躺椅旁边蹲着一只黑色的母猫,之所以判断是母猫,是因为它看到桐原亮司后,马上伸了一个懒腰,慵懒地走过来,用身子磨蹭着裤脚。
而当这只猫看到远藤薰跟过来时,马上朝桐原亮司露出嫌弃又愤怒的眼神,“喵”了一声后,就浑身炸毛摇着尾巴高傲地离去。
“它在骂你是渣男。”
远藤薰右手轻轻捂住嘴角,语气挪瑜道,“我有些不开心,都是因为你,我才被猫讨厌。”
“那我可真比窦娥还冤。”
桐原亮司无奈地耸耸肩,挥舞着手臂朝杂货店里的奶奶打招呼,那只猫正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腾地跳在柜台上。
“就在前面了。”
织田彻回头偷瞄两人,故意提醒道,在他眼中,后面的少男、少女不是在争执,而是在打情骂俏。
‘这就对了’
织田彻停在一家糕点店门口,他朝柜台旁的大叔挥挥手,熟稔地在柜台里的糕点指来指去。
“一份蓝莓布丁、一份松饼芝士,嗯……再加一份牡丹饼。”
织田彻回头扫视一眼,又说道,“奥,再拿三份冰淇淋,口味……”
“口味还挺怪……没问题,对了,这次那个可爱的女孩怎么没跟你来?”
大叔一边熟练地打包糕点,一边八卦道。
“哦,桐原同学她生病了,我买一些她喜欢的糕点送过去。”
“那女孩不错,跟你挺般配的,别错过了。”大叔朝织田彻挤了挤眼色,半开玩笑道。
“嘿嘿,这种事可说不好!一切随缘吧。”
在桐原亮司面前,织田彻喜欢用千代的事情惹怒他,但在大叔面前,织田彻的想法却显得很成熟。
换言之,他知道自己在千代心中的地位,中国古籍《老子》里面有一句话是“人贵有自知之明”。
“草莓味、奶油味、辣椒味,选一个吧。”
织田彻握住三份冰淇淋,走到后面让两人各自挑选一个。
“我喜欢草莓味。”
桐原亮司抢先说道,他刚要下手就被织田彻闪开。
织田彻嘟起嘴巴摇摇头,不客气地教训道。
“亮司,不知道这时候要先让女孩子选吗?男人这时候才要有绅士风度啊。”
远藤薰伸手接过草莓冰筒,侧头赞许道。
“虽然我不喜欢这位学长,但是桐原同学,这方面你确实要向他学习一下。”
“呵呵。”
桐原亮司冷笑两声,脸色阴郁地瞪着织田彻,忿忿不平道。
“那么,织田学长,剩下两份您先挑吧,毕竟是前辈,学弟可不敢抢先啊。”
“嗯,学会举一反三了,值得表扬。”
织田彻在奶油味冰淇淋上咬了一口,同时把辣椒味冰淇淋递过去。
桐原亮司一把抢过冰淇淋,大嘴咬下去,牙齿突然接触冰凉的触感猛然打了个寒战,紧接着一股辣根的味道在口腔四散,这股辣味混杂着冰淇淋的甜味变成了大杂烩,直叫桐原亮司冷汗直流。
在过去,桐原亮司曾思考过一个问题,那就是辣椒冰淇淋究竟是辣味盖过甜味、还是甜味盖过辣味。
直至今天,桐原亮司才得出答案,看他那张满脸憋得通红,像狗一样伸舌头吸气吐气的模样,还不明白吗?
“我也去买一份吧。”
远藤薰盯着织田彻左手上的包装袋提议道,“毕竟是第一次拜访桐原学姐的家,之前有在图书馆里见过几面,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于是,远藤薰也在大叔的店铺上挑选甜点,只不过她并没有选择与织田彻相同的样式。
“桐原同学,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不知道对方的喜好并不可耻,但是……”
远藤薰把甜点放进挎包后,脸色严肃地看向桐原亮司。
“明知这是自己的错误,却怪罪别人知道得太多,那是庸人所为。你上周对我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
桐原亮司没有忘记。
“你还研究过古希腊哲学?”桐原亮司咽下最后一口麻辣冰淇淋,微微颔首,“我明白,但人不就是这种生物吗?明知道是自己的不对,却总喜欢找外部原因。”
“桐原同学,做【电波研究部】的社员,就要学会内省。你不了解我,这是一件在正常不过分的事情,但是不了解照顾你很多年的表姐,这就不合情理了。”
桐原亮司很想说自己刚刚重生不到一周,脑海里对千代姐的印象只停留在表面,但总觉得这也是找借口,索性作罢。
正如远藤薰所言,他确实敌视织田学长,而这种心理来源就是嫉妒。
“织田学长……”
“抱歉的话就不要说了。”织田彻一直站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的笑容逐渐凝固,语气突然变得特别正经。
“我对桐原同学有好感,这是事实,并没有打算做任何隐瞒。所以相对应的,桐原亮司,当我知道你对桐原同学一无所知时,我真的很生气。”
“嘛,只不过我生气也没有用。”织田彻把手中的甜筒扔到垃圾箱,旋即脸上面露微笑“还是赶快带路回家吧。”
桐原亮司能够感受到,织田彻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他的眼神仿佛倒映在湖面的月亮,石头扔进湖里也不会泛起任何涟漪,只有无尽的悲伤。
东阳町站距离家并不远,三人沿着东阳町站一路向东,没过十分钟就走到目的地。
桐原亮司用钥匙打开房门后,喊了一句“我回来了”,脱下鞋子后又从鞋柜中找到两双崭新的拖鞋递过去。
“请进吧。”
看到这两双崭新的拖鞋,桐原亮司心里咯噔一下,心情五味杂陈。
家里的大部分家务活都由千代姐承担,按理来说家中许多年都没有客人,鞋柜里的拖鞋不说沾上蜘蛛网和灰尘,也应该陈旧不少。
但眼前的拖鞋却被擦得干干净净,看不出岁月染指的痕迹,这说明千代姐每次做家务时都会把鞋柜里的拖鞋擦拭一番。
她在怀念故去的养父、养母吗?
“欢迎回来。”
千代姐穿着一套褐色色的水獭睡衣套装走出来,看到桐原亮司的后面俩人后,左手马上堵住嘴巴,语气也变得结巴起来。
“织……织田?还有远藤同学?”
“啊,桐原同学,你今天没上学,班里的同学都担心坏了,我是背负着同学们的重任来的,看来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织田彻换好拖鞋后,把糕点盒放到玄关上的柜子上,围着桐原千代转了一圈。
“原来桐原同学你喜欢这种睡衣款式,嗯,蛮合适的。”
“桐原学姐,你好。”
远藤薰脱下圆头小皮鞋,穿着可爱的黑猫款式拖鞋走进来,她也把礼物放到玄关柜上,双手叠在小腹前微微鞠躬。
“冒昧打扰,失礼了。”
“啊……没,没关系啦,你们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桐原千代脸色有些尴尬,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我去给你们泡茶!亮司,你来帮忙招呼一下。”
“千代姐,你的烧退了吗?”
桐原亮司走过去,手放在千代姐的额头上,他欣慰地点点头,“看来状况确实好多了。”
“亮司……”桐原千代不知所措地后退半步,左手握住右手,脸色变得通红。
如果只是他们两人在家,桐原千代可能还会觉得这种行为正常,但是在外人面前,男生抚摸自己的额头,想一想就觉得羞耻啊!
“啊,我这次来的目的一是看看桐原同学的病情,二是想把今天的课堂笔记送给你,你的房间在哪?我们进去聊吧。”
“啊?”桐原千代愣了一下,她望了桐原亮司一眼,接着朝织田彻指道,“就在前面,你跟我来吧,亮司,你好好招待远藤同学。”
望着千代姐和织田彻先后走进密闭空间,桐原亮司心里不是滋味,他默默地把房门关上,回头朝远藤薰问道。
“第一次去男同学的房间,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远藤薰双臂抱在肩上,踱步走向客厅,环视一圈后问向桐原亮司。
“你的卧室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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